白衣少年纵身而上,直接越上那楼阁,如一只飞鸟,停在那女子弹奏古筝的地方。
遮面女子眼神讶异,被这骤然而至的少年弄昏了头,指下便紊乱起来。
这雅致的靠窗楼阁之中,竟还有一道幕帘。此时,帘后一位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他并不在意这筝声乱了,而是恼那白衣的不速之客。
“这位公子不请自来,敢问何事?”
枫卿童虽然涉世不深,很多事不十分了解,但毕竟读的各类史书、经传多了,也知道此时所在的“春梦园”是个他本不该进来的风月场所。
那这正在弹奏古筝,身着轻纱更显身姿曼妙的女子是何身份,他也自然清楚。
各色人间事养出世间百样人,枫卿童并不会就看不起青楼女子,史书之中,青楼女子情深似海的故事比比皆是。虽然都被作史之人一笔带过,但枫卿童总觉得,这些故事要比青史留名的能臣良将,那些为了天下大业抛弃妻子的故事,有人情味的多。
若不是情势所逼,有几个女子愿意委身在这样的地方?
枫卿童没有理睬那幕帘后公子哥的声音,轻轻坐在遮面女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那女子并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能成为这“春梦园”的头牌,已经在这世事之间打熬了许久。此刻她也并不慌张,指下重新安定,筝声袅袅。
“奴婢不知。”
枫卿童便盯着她的眼睛。
那遮面女子又望了那双眼睛一眼,浩瀚深邃,却清澈无垢。说实话,她很羡慕这样一双眼睛,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心境了。深邃可以在世事熬炼,纯粹却自她被逼无奈入这青楼那一刻,便失去了。如今想想,已是近十年前了。
她败下阵来,不再与那双眸子对视。调笑道:
“就因为多看了公子一眼?公子生的俊俏,奴家忍不住便多瞧了一眼。奴家身子不干净,眼睛也不干净,多看一眼便辱了公子?公子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枫卿童不管她那一套熟稔的撩拨言语,对这女子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媚气同样视若无物。
他还是望着她的眼睛:
“我想带你离开。”
那幕帘之后的公子哥彻底怒了,这突然杀到的白衣少年不守规矩便算了,这是要将春梦园的头牌,他孙家大公子的心头好一起带走了?孙仁川一把将幕帘掀起,直直逼视那白衣少年,怒道:
“幼微,你何时认识的他?”
遮面女子轻轻摇头:
“大概,刚刚认识吧。”她说的刚刚认识,其实是那一眼的时候,便好似认识了。
与她一般,都是身不由己,尘世争渡的可怜人。明明该是天下最fēng_liú的脾性,心气,却都低到了尘埃里。
孙仁川此刻便认定这少年只是来闹事的了,怒道:
“在我孙家面前,九曲郡是个人都得把头给我低好喽!是龙你给我盘着,是凤你也得窝着,你倒好,这是欠修理还是命太多,往我这里撞?!”
枫卿童这才抬眼看了那孙家大少一眼,轻轻牵起鱼幼微的手,问道:
“这是你今晚的客人?”
鱼幼微只觉得那手温和柔软,修长得刚好将她的手包住。她心头猛地一颤——这是她好久没有过的一种感觉了。
担心孙仁川将火发在他头上,再不舍,她也只得轻轻挣开。她并不遮掩,按规矩,今晚她就是属于孙仁川的:
“是的,今晚由我服侍孙公子。这位公子,还是早些离开,莫要纠缠了。”
枫卿童倔强地将她的手再次抓紧:
“今晚,”他顿了顿,“不,以后,都没有人能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好大的口气!”孙仁川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一声怒喝,房外几个大汉已经围了上来。
看来这孙家少爷也没说什么谎话,他身后几人,各个都是窥星境修士,确实算得上能让郡里各方都忍气吞声的场面。
鱼幼微有些忧心,就要起身挡在双方之间。
枫卿童微微压下她的肩膀,起身直面那一股势力。他像是说给鱼幼微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命运一事,我下山前是不信的,走了些地方,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又有些信了。
但今天见到你,我忽的又不愿再信了。
你没有翻盘逆转的力量,但我有啊,我为什么要一直束着自己?
今天的枫卿童,便只为自己,不,便只为你我二人而活。”
枫卿童并未动手,他将身上全部的银票拿出,厚厚一摞叠在桌上:
“这些,我向孙公子,向这春梦园为幼微姑娘赎身,可是够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一直帮着守好这孙公子房间的春梦园老鸨也赶忙赶来,一开门,便看见桌上厚厚一叠银票。
本想婉拒,但那老鸨一走进,只觉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游侠模样的少年人,怎的有这等财力?!便是孙公子,也拿不出这么些钱来啊!那一摞银票,分明取出一张便能为鱼幼微赎身了,实在是面额大得不像话了些。
咽了口唾沫,老鸨婉拒的话说不出口了,但孙家公子又在这,她也不好就拍板将鱼幼微送出去了。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枫卿童有些诧异:
“钱不够?”
孙仁川见老鸨面色变了,便也走上前看了一眼那银票。还真是条过江龙!
往青楼砸这么多钱,他孙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