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须,梳发,整理袍角。
他让自己看起来一丝不苟,而后正了正官帽,看见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虽然苏幼仪已经回宫,可涌向苏府祭拜婉贵人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苏清道:“备轿,我从后门离开。”
李府中,季玉深换了一袭素色衣袍,准备出门。
李梓月见状忙上来道:“夫君,都要用晚膳了,你这个时候往哪里去?”
季玉深笑了笑,“我去苏府拜祭婉贵人。”
李梓月哦了一声,似乎不明白季玉深为何要这个时候去苏府拜祭。
季玉深解释道:“这也是岳父的意思。我和苏大人同在皇上面前共事,是皇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将来苏大人的成就料定不凡,岳父的年纪即将告老,若到那个时候即便我继任首辅也做不到岳父那么能掌控一切。为防万一,如今还是和这些皇上看重的新臣交好为宜。”
李梓月听了这话才笑起来,“说得对,是应该去拜祭。听说今日贵妃娘娘的凤驾也出宫省亲了,朝中大臣都去了苏府,连威远侯都去了,咱们家没人去确实不合适。”
李阁老一把年纪又是首辅之位,自然不能亲自前去,季玉深去了能和苏清交好,日后对他在朝中也有帮助。
季玉深淡淡地点头,“我去了。”
李梓月倚在门边看他的背影许久,直到他走得很远了,静儿才上前低声道:“小姐,用晚膳吧?”
李梓月点点头,怅然若失。
季玉深的马车出了李府,经过苏府的时候却没有进去,而是继续朝城外而去。
到城外那处酒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酒馆外头挂了一盏黯淡的红灯,二楼雅间里苏清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季玉深来,苏清忙起身,“你总算来了。”
“苏大人忽然要求见面,委实匆忙,让大人久等了。”
季玉深说着,也不同他客气,先行在桌旁坐了下来。
抬眼只见苏清仍如前时清瘦,不过面容不似先前那么憔悴了。一双眼睛虽然眍,却光彩有神。
再看他身上的青色锦袍,上头绣银色云纹,可谓打扮一新十分郑重,便猜到了苏清的来意。
他抬手端起茶壶,给自己和苏清各倒了一盏茶。
“婉贵人之事,未能亲自到苏府祭拜,心中甚是遗憾。”
苏清摆摆手,“季阁老的心意,下官明白。你我每次会面都在私下,哪有闲暇入府祭拜?今日下官找你,是想说……”
季玉深道:“看来上次我的提议,苏大人决定接受了?难道……是因为昭贵妃省亲的缘故?”
苏清轻轻叹了一口气,朝窗外漆黑一片的郊外夜色望去。
半晌他收回目光,“小女刚刚了的时候,下官心中颓然,哪里能顾得上别的?只是伤心而已。虽知是皇后毒杀,可她毕竟是皇后,下官又有什么办法让她伏法为小女偿命呢?所以季阁老让下官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盐城皇后,此事下官实在犹豫不决。可今日,昭贵妃亲自出宫来了苏府,下官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皇后若不受到惩罚,下一个被毒杀的,或许就是昭贵妃。”
苏清抬起头来,正色道:“苏清一生孑然,膝下唯有一女。如今她已不在了,但昭贵妃还在。她和小女姐妹相称感情深厚,小女了,说句不恭的话,我便把昭贵妃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为了她,我也必须让皇后受到应受的惩罚!”
“你决定了?”
“决定了,不破南墙不回头。”
季玉深看向苏清,目光幽深,良久点了点头。
……
隔了几日,就在苏幼仪晋封贵妃炙手可热之际,朝中大臣忽然大批连名上书,要求惩治皇后毒杀嫔妃之事。
苏清身为婉嫔之父,自然领头,“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毒杀婉嫔之事罪证确凿,若就此姑息,朝廷法度何在?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年纪轻轻惨遭横祸,然而后宫中还有许多其他妃嫔,若此事姑息,将来后宫中人人都可以下毒,死伤的无非是嫔妃和皇嗣,乃至于威胁到皇上龙体!求皇上依法处置皇后,还小女一个公道,也还后宫一个朗朗乾坤!”
“臣附议!”
司马浒第一个站出来,婉嫔了之后纯贵人伤心欲绝,连书多封家信让司马浒一定要想办法帮苏清为婉嫔讨回公道。
“臣也附议!”
连威远侯江肃都站了出来,身为先皇后一族,江肃一向看不惯王皇后。这次他站出来,更是为了向苏幼仪示好。
季玉深面不改色地站在原位,看到江肃如约站了出来,眼底有自信之色。
他的自信是对的。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越来越多他们事先联络好的大臣站了出来,坚定不移地附议,甚至有些大臣不是他们私下联络过的,只为了讨好苏幼仪和苏清而站出来。
附议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几乎满朝的大臣都站出来了,其中不乏李阁老一党之人。
皇后母家式微,在朝中根本没有话语权,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皇上看到众臣的反应,苏清字字恳切落在他耳中,这桩悬了一个月的案子,是时候该了解了……
“皇后德行不修,毒害宫嫔,但她毕竟是皇后。”
皇上从座中起身,看到众臣诧异的神情,接着缓缓道:“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让外界得知,实无益处。不过众爱卿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