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梓月的欢喜顿时僵在嘴角,“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李阁老这才看见李梓月和她怀中的李千越,表情变了变,稍微柔和了一些,想要对自己的小孙孙笑一笑,却笑不出来。
只得摆摆手,“你先退下,为父和玉深有话要说。”
李梓月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不肯退下。
从前李阁老在朝中无论遇到什么难题,回家看到襁褓中的李千越都会欢喜起来,可今日连李千越都不能让他欢喜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梓月忙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退下,我虽然不懂政事,可让我知道一些事也没有问题,我又不会告诉别人。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要瞒着我呢?”
李阁老气得双手负在身后,看了季玉深一眼。
季玉深识趣地同李梓月道:“梓月,你带着千越先回去吧,我和岳父有话要说。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去陪你用晚膳,误不了的。”
李梓月表情复杂地看着季玉深,有些委屈地咬住下唇,“真的吗?”
“嗯。”
季玉深淡淡点头,李梓月这才不情不愿地抱着孩子往外走,一步三回头。
好不容易等她走了,李阁老古怪道:“老夫的女儿,如今年岁大了,也不听老夫的话了。倒是对你这个夫君千依百顺,什么都听从。”
这话分明有些猜疑的味道。
季玉深笑了笑,“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然小婿是入赘到李家,梓月不算出嫁,可这份小女儿情肠都是一样的。等千越再大一些,只怕她也不会听我的,而是一心一意都在儿子身上了。岳父,你说是吗?”
李阁老听了这话,神情缓和了一些,这才慢慢坐下。
“今日在大殿上,你为何主动提出吴来新幕后主使的话?难道你不知道吴来新的真正幕后主使是谁?你想把谁供出来?”
“原来岳父是担心这个。”
季玉深抬起头来,不急不躁,“我自然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必须把李绅推出去,做那个真正幕后主使的替罪羊。岳父,您还不明白么?”
李阁老面色一变,没有开口。
季玉深继续道:“今日在殿上,自司马浒提及吴来新之事起,我就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和举动。司马浒显然做足了准备,对吴来新贪污一案查得万分仔细,对于幕后主使也很清楚。岳父难道忘了,当时在殿上我只是提了一句,抛砖引玉,司马浒就很快把李绅供出来了。李绅到吴来新之间还有无数个联络人,如果司马浒查到的只是李绅手下的一个侍郎,那我也会尽力保住李绅,可惜……”
可惜,司马浒已经将李绅这个朝廷二品大员的罪状,查得清清楚楚了。
但凡有一点迟疑,以司马浒从四品的官职,他不敢这样贸然提出李绅的名字。
李阁老的面色又缓和了许多,“你说的对。司马浒已经查到足够高的位置了,就算你不提他也会说出来。只是李绅乃是老夫的左膀右臂,更是一姓族人,如此一来,你叫老夫如何和族人交代,和祖宗交代?”
季玉深淡淡一笑。
这个问题李阁老似乎不应该来问他,方才在殿上说要将李绅的名字除出族谱的人,可不是他。
李阁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讪讪地端起茶盏。
季玉深道:“李绅的问题,司马浒查得清清楚楚,岳父就算想保他也不能出手。只有李绅败得彻底,皇上才不会疑心到岳父身上,岳父也就越发安全。”
李阁老点点头,季玉深的话给了他心里宽慰的借口,为了保全李氏宗族的荣耀,李绅必须得死。
季玉深又道:“何况今日在殿上,我提出那些话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取信皇上,取信司马浒等一众新臣。既然司马浒早就查到了更高之处,我便顺水推舟,做出一番一心一意为皇上尽忠,绝不沦于结党营私之中,岂不更加让皇上欣慰、让司马浒等人敬重么?岳父一直让我和这些新臣交好,我时刻放在心里。”
李阁老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是老夫老糊涂了,竟把这茬忘了。你做得对,做得对……”
他想起自己方才对季玉深的态度,之前已故李氏和宫里的李常在接连怀疑季玉深,加上这次他对季玉深的脸色也不好,李阁老有些担心引起季玉深的怨恨。
毕竟他如今也是堂堂内阁阁臣了,可不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书生,寄居李府。
他便好言安慰道:“方才你说什么?什么入赘不入赘的,只因你家乡遥远,在京城无依无靠,正好李府地方大,所以你和梓月成婚后就住在李府。没有入赘这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说得这样无情?”
季玉深知道他在讨好自己,并没有露出半点骄傲之色。
他只是心中清醒地提醒自己,李阁老惯会说这些糊弄外人的话,听起来道貌岸然,其实心里藏奸不肯表明。
若他真不当季玉深是入赘的女婿,又怎么会在季玉深已是朝中三品要员、皇上面前红人之时,还让他和李梓月的孩子跟李家姓呢?
又怎么会在皇上另外赏赐了他府邸之后,坚决不允许季玉深和李梓月搬出去独住,连添置器物都不许他去呢?
无非是怕他添置了器物之后,有朝一日便会带着妻儿离开李府。
满嘴荒唐虚伪,令人不齿。
李阁老又说了许多自以为用心良苦的安慰之语,季玉深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