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这等关头,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不过是凭着本能喊,我不要你死……
母亲早就去了,长姐也死了,如今父亲也死,她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此后的人生,叫她一人如何走下去?
“夫人,走吧!”
另一个丫鬟也上来拉李梓月,所有人都在说,走吧,走吧……
唯独没有一个人想到,她这一走,这辈子就没有父亲了。
“走吧!”
李阁老摆摆手,随后再不看她。
李梓月悲痛欲绝,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了刑台,如何在百姓们异样的目光中被送回马车上,最后又被送回府中。
新的府邸地方有些偏,当然,是和当初的李府相比。
朝中皇亲国戚和一众世家老臣的府邸,都离宫城十分近,那是先代皇帝的恩典。
如今要赏赐臣子府邸,靠近宫城的一圈已经没有了,所以皇上当初赐给季玉深的府邸,比原先的李府稍远些。
马车的轮子压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响。
不知响了多久。
“小姐,快到了。”
安儿远远地看见了府门,小声提醒李梓月,“您还是擦擦脸,把眼泪收一收吧。若是叫老爷看见,说不定心里会不高兴。”
老爷?
李梓月一时失笑,暗暗感慨自己的猜测竟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她随手从座下的箱子里取出一面靶镜,她的脸上果然满是泪痕,幸而今日是素衣素装未施脂粉,否则脸上早就花成一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帕子抹了眼泪,只剩下两个干涸的红眼圈。
“他会在意么?”
李梓月面无表情,“他若在意,今日就不会明知我要去送父亲,而什么都不说。没有让人为我准备送行的东西,也没有阻止我给父亲准备饭菜。”
她宁愿季玉深做点什么。
无论是因为对李阁老恨意难消而阻止她去送行,或是因为李阁老将要死了所以放开心胸,支持她去给李阁老送行。
怎样都好。
她唯独不能接受的,是季玉深当成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不闻不问。
马车在府门前悠悠停下,季府二字亦是皇上当初赐府邸时亲手所题,只因这座府邸空置太久没有使用,所以牌匾有些发暗了。
如今仆人正爬在高高的木梯上,忍着寒冬冰雪用帕子细细地擦那块匾额,底下还有管事在指挥,“小心点,那可是皇上亲赐的匾额,碰坏了一点都是大罪过!”
正忙着,见李梓月从马车里出来,管事的才上来迎接。
“夫人,您回来了。”
门房的管事是个笑眯眯的白胖子,看起来很温厚。
只是他的眼神很有内容,虽然是恭恭敬敬的,却没有一点谄媚的意思,反而透着一股不怒自威。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季府的门房管事。
门房这个地方看起来小,实际上要负责的事情多,不仅要迎来送往,甚至发生在府门前的所有事情,他们都需要负责。
一个既温和又有威严的管事,才能周全这一切,还能不丢首辅的威风。
李梓月心中暗叹,问道:“你是刚刚进府来做门房的么?为何我从前未见过你。”
“回夫人,我已来了三日了。”
白面胖子仍是笑着,解释道:“我叫白威和,是老爷让我在这里管门房的。这几日夫人少出门,我又因事务繁多没去请安,夫人自然认不得我。”
他只说自己来了三日,可刚来三日的人,怎么能做门房的管事呢?
即便他再精明能干,至少也要从低等仆人做起,熟悉了府里的事务后才能慢慢爬到管事的位置。
可瞧他如今行事,分明是一个很了解首辅府邸该如何的人,甚至……
他是一个了解主子季玉深的人。
李梓月忽然想起,季玉深曾经告诉过她,当初她若有意告诉李阁老真相,自然会有人让她说不出话来,脖子就已经断了。
她忽然苦笑一声。
白威和叫她笑得莫名其妙,思忖片刻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夫人尽管赐教。”
“没有,你做得很好。”
李梓月笑容如常,许是满地大雪的缘故,显得有一丝凉意,“我只是在想,夫君身边亲信之人我一个都不识得。时至今日,难为你还对我如此恭敬,其实你本不必如此的。”
白威和也知道她看出来了,便笑了笑,“夫人说笑了,您是夫人,我是下人,自然应该恭恭敬敬的。”
只要季玉深还承认她是夫人,那她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恭敬着便是。
李梓月点点头,不再开口,抱着李千越朝里头走去。
不但是门房,一路走来,路上的下人都是陌生面孔。
可这些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涩,动作不仅干练还很有力,见了李梓月也是恭敬客气的,李梓月却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这些下人才像是这新府邸的主人,而她只是客人。
他们都安然处之,游刃有余,而李梓月惶惶不安,就像惊弓之鸟,毫无归属感。
安儿跟在她身后,也觉得气氛怪怪的,便道:“夫人别在意,咱们原来府里的下人都被带走了,只有咱们那个小院里的人跟了过来。现在这些人都在上房西院伺候呢,夫人回去看到的就都是熟面孔了。”
府中的上房,中间是待客的正堂,左右两边是两个小院,用月洞门隔着。
李梓月被安排在西边,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