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李阁老在的时候,是什么盛况?
朝中大半官员都和他有师生之谊,那些三年一度入朝的学子也是一样,只有李党挑选人才吸纳的,从来不需要主动去拉拢。
如今风水变了,主动拉拢人家都未必肯来。
季玉深淡淡一笑,“谁说我要拉拢他们了?”
李侍郎面色大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李阁老在朝中的时候,那可是……”
“好了。”
季玉深不愿意听李阁老。
虽然人已经死了,可那时他的仇人,每每提起他总会想到当年岭南季家的灭门惨案。
更会想到,李梓月进宫质问苏幼仪的那些话,差点沦为别人的把柄害死苏幼仪。
幸而他当初进京赶考的时候,说的籍贯并非他和苏幼仪从小长大的明县,而是他外祖的故居沧县。
当时他只是担心,李阁老既然派人灭他满门,若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会连他一并害死,所以用了自己外祖的籍贯。
没想到当初小小一个举动,多年后反而帮了他和苏幼仪一把。
真是时也命也。
季玉深道:“从前李党为何被皇上所不容,为何被打压以至于如今之态,你还不懂么?如今还要因循守旧固守那套结党营私的做法,只会让皇上更加不容!”
李侍郎愣了愣,慢慢在季玉深对面坐下。
季玉深缓了缓口气,“风水轮流转,如今早不是当年的时势了。现在朝廷由皇上一手把控,他用的那些朝臣都对他忠心耿耿,你还想恢复当年李党声势?别做梦了。”
“你以为皇上让苏清做主考官,真的只是为了抬举皇后娘娘?”
李侍郎不解,“不是为了皇后娘娘,那是为了什么?如今朝中都说苏清走了大运,死了一个女儿换了一个皇后娘娘做族亲,才有如今的风光。”
季玉深摇摇头,“他风光固然是有皇后娘娘的原因,可没有他,也还有司马浒,甚至还有周阁老。归根到底,皇上是为了把大权收归自己手里。”
李侍郎闻言一惊,仔细想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季玉深的意思。
看来皇上不是为了抬举苏清……而是故意架空季玉深这个首辅的大权!
他细思恐极,“既然大人知道如此,怎么还有闲心在府里待着?大人您可是首辅啊,岂能甘心把大权拱手让人?”
季玉深几乎是冷笑。
太天真了。
怪不得当年在李党,他顶着和李阁老一个姓,却始终接近不了中枢。
季玉深复又端详起桌上的棋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慢说只是将首辅大权架空,就算皇上要我的性命,我又如何能反抗?”
“前朝时,君王甚至废了首辅之职,将一应大权尽归君主手中。如今我们的皇上若想效仿,我也无可奈何。”
他摊了摊手。
李侍郎颓然坐下。
是啊,当年的李阁老这般势大都无可奈何,何况是如今的季玉深呢?
只是他总觉得,季玉深比李阁老更聪明,更低调谨慎,也更懂得保全自身和手里的权力。
他相信,李阁老没办法做到的那些,或许季玉深能做到。
“首辅大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
季玉深拈起一颗白子,摇了摇头,“办法是有,可当我把那张药方送出去之后,就彻底被动了……”
“什么药方?”
李侍郎完全不解,季玉深却没有再应他的话,只是缓缓将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
啪嗒
指尖冰凉。
……
“儿子,你可有把握么?”
眼看春闱的日期在即,苏衡更加紧张,偏偏除了每日按照太医的药方炖汤,他什么也做不了。
苏志明看起来却一天天地沉着起来,“孩儿也不知道。只是这一趟京城之行,就算考不上,孩儿也觉得很有收获。能和皇后娘娘请来的老先生讨教问题,还有苏伯父的指点,孩儿觉得自己精进了许多。”
苏衡不懂读书的事,只道:“你小时候跟着你堂伯父学了几年,后来你堂伯父没了,你又自己学了几年,及至考上秀才又跑去县里跟老先生学了一年。这样东学西凑的也有十来年了,还不及你进京这不到一个月学的么?”
“那倒不是。”
苏志明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堂伯父自然教的好,教了许多圣贤做人的道理,可是那时年纪小未通顺。至于科举考的是经世治国之论,不单单是书里的东西。”
“岭南地方小,不像京城气象巍峨。苏伯父又是在朝为官的人,还是本次的主考官,有他指点自然事半功倍。”
苏衡有些明白了。
这科举考的就是怎么当官,这当官的人亲自来指点他怎么当官,当然比死读书有用一些。
听到这里,苏衡立时放心了,“如此说来我儿此次必能高中,不用为父担心了!”
……
“苏兄!”
“哎,苏兄,你来了?”
考试这日,举子们早早到场,礼部的官员负责监场。
不少士子都认得苏志明,有些是岭南的考生,自然认得同乡,有些则是苏志明到京城后才认识的。
他作为皇后的堂弟名气太大,实在叫人不得不侧目。
不少考生听见他姓苏,都停下来看他。
苏志明只和自己相熟的几个岭南考生打了招呼,“你们也都来了啊,心里可还稳得住么?”
“我们早就来了,都在等苏兄呢,指望沾一沾你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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