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深的案子正在三司会审,新的供词不断增加。
不是季玉深的,而是反叛的李党大臣的。
树倒猢狲散,那些原先效忠李阁老、后来效忠季玉深的官员,纷纷前来落井下石。
按说这案子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铁证如山,季玉深圜养杀手铲除异己,最后又因为杀人灭口暴露了这一真相。
不说他铲除的异己,只说这些杀手,足足十余条人命,就像猫儿狗儿似的死了就丢到城外随便埋葬。
委实令人震惊。
“王爷,既然案子已经断了,那季首辅也已经画押,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不急。”
雍亲王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我看季首辅一心求死,连条文都没看就直接画押了,这里头未必没有隐情。”
“啊?什么隐情?”
刑部尚书一脸莫名。
雍亲王是皇上的人,现在满朝都看出来皇上有意处置季玉深了,难道他雍亲王看不出来?
居然还在说什么隐情……就算有隐情,难道还真的翻出来不成?
雍亲王苦笑,他的缘由说不出口。
这两日皇上心情不好,总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从前可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明明生气,却又无缘无故封了个玳妃,无非是想让苏幼仪也生气。
可惜,苏幼仪不生气,还是老样子待在坤宁宫里。
旁人不知道,雍亲王再了解这个兄长不过,无非是因为苏幼仪的关系皇上才迟迟没有定论,说到底他还是在意苏幼仪的。
只要皇上和苏幼仪之间一天没有和好,三司会审就一天不能有结果。
……
“摆驾坤宁宫!”
皇上坐在殿中左思右想,终于沉不住气了,高奇寿连忙吩咐撵轿,“快,摆驾坤宁宫!”
当皇上踏入坤宁宫那一刻起,这一局他就彻底输了。
“给皇上请安!”
坤宁宫众人齐齐请安,苏幼仪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高奇寿打圆场,“皇后娘娘想是久未见着皇上了,所以要梳妆打扮一番,才来不及出来迎接。”
皇上看了他一眼。
这种蹩脚的解释还是省省吧,苏幼仪是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么?
为了季玉深,这次她赌气可够久的。
皇上大步迈进殿中,便见苏幼仪迎了上来,“请皇上安。”
皇上站在那里瞧她,看她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心中的怒气比先前平复了许多。
原来苏幼仪也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没说而已。
他心中一动,正想伸手扶她起来,便见苏幼仪已经抬起头来,“皇上记仇不让我起来?”
这一抬头,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一点也不像难过悲伤过的样子。
皇上一愣,“你,你近来消瘦不少。”
苏幼仪自顾自起身,笑道:“臣妾先前生育完不久,自然有些臃肿。如今时日过去了体态就恢复了,皇上以为是什么?”
皇上又被摆了一道。
苏幼仪见好就收,“不过臣妾原本也打算去请皇上来着,那风筝臣妾已经修补好了,皇上看看?”
“看看。”
淑芽去寝殿把风筝拿出来,可见苏幼仪是时时放在身边修补的,所以才会放在寝殿。
皇上接过来一看,修补得很细致,可怎么也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摇了摇头,“这风筝是什么时候修补好的?只怕早就好了,朕今日不来,你也不会来找朕。”
他和苏幼仪之间,不是一向如此么?
哪怕他身为君主,每次也都是他先示好。
两人进了暖阁说话,许久不见,再见面难免生疏了些。
说了几句,皇上便转到了正题,“朕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执意要救季玉深,到底是出于感激,还是对他有别的情意?”
“这话许久前臣妾就回答过皇上,臣妾对他早已没有情意。”
皇上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朕会来,知道朕会妥协,不过是仗着朕喜欢你。那朕就妥协一回又何妨?朕不会杀季玉深,只会让他免职贬为庶人,从此再不得入朝堂。”
苏幼仪低头思忖,季玉深一身本领不在朝堂效力,实在可惜。
可能保全性命已是万幸,她还强求什么?
她缓缓福身,“臣妾谢皇上。”
皇上沉默片刻,将她扶了起来,二人临窗叙话许久,到天黑皇上才离开坤宁宫。
等皇上离开,淑芽还抱怨苏幼仪,“娘娘怎么不留皇上下来用晚膳?好不容易和好了,就这么让皇上走了。”
苏幼仪只是笑笑,并没有像淑芽想象中的欢喜,“若皇上想留,何必我开口?这件事皇上虽然妥协了,他心里终究有个疑影在。恐怕我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淑芽听着心惊,苏幼仪却道:“去把四皇子、五皇子叫来,把六皇子七皇子也抱来。”
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个大洞,洞里灌着风,让她没有安全感。
直到看到几个皇子在面前,她才露出了笑容,心中暗暗想着
好在她有这四个皇子,还有大皇子,否则这一次皇上未必能这么轻易妥协。
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孑然一身的昭贵人了,而是有四个皇子的皇后,皇上便是不想妥协,也得看在她的四个皇子份上。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至少她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嫔妃权势太盛,哪怕那个人是苏幼仪,是他亲封的皇后……
皇上从坤宁宫出来,面上笑意冷却。
高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