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重地外人是没法进出的,更不可能有一间神秘的寝室,至于宫人和嫔妃都有相应住所,不可能在别的地方留宿。
看皇上的反应,显然他知道这里有一间寝室才带自己上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皇上也喜欢在塔楼上吹风睡觉吗?”
皇上眉梢一挑,反问她,“难道只许你喜欢在塔楼上吹风睡觉吗?”
苏幼仪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以为皇上自小金尊玉贵地娇养着,不会喜欢这么简陋的地方。臣妾小时候随父亲在乡下,那里有麦田和高高的谷垛,臣妾就在谷垛上睡着过许多次。从谷垛上看去,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中的空气是香甜的。所以臣妾到这处塔楼上觉得十分亲切,觉得这里的风和小时候的风一样。”
她是因为触景思情,皇上又是因为什么呢?
皇上忽然放松了手臂,整个人躺在她身旁,敞开的窗口吹进来一阵阵夜风,舒服得让人想睡着。
他轻声道:“朕和你差不多,这里也有朕小时候的回忆。你大约听说过,先帝喜欢来这里看星星,但他多数时候是一个人来的,很少带别人。他只带朕来过一次,那时候朕还小,兴奋地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里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父皇就睡在朕的身边。”
他伸手抚摸身下的床榻,“床不大,朕和父皇两个人睡刚刚好,连翻身都不敢。可你知道朕那时有多兴奋吗?那是朕这辈子唯一一次,和父皇睡在一起。”
苏幼仪万万没想到,这座塔楼对皇上来说意义这样深刻,从他克制的声音中,她仍然听出了皇上对先帝的孺慕之思。
那是一个生在皇家缺乏亲情的孩子,抛开所有的身份不管,仅仅以一个儿子的身份思慕自己的父亲。
可惜先帝早已仙去,皇上看起来威风,实际上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苏幼仪忽然心生不忍,她轻声道:“皇上,逝者已矣,但他会化成星星在天上看着皇上,保佑皇上呢。臣妾的父母也早早就没了,可臣妾一直相信他们就在天上看着臣妾。”
皇上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从床上坐起来。
苏幼仪忙跟着他坐起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皇上这样激动,“皇上,你怎么了?”
“朕没事。”
皇上低声道:“朕只是从你的话想到了一件事,想到当初先帝为什么常来看星星。”
窗外漫天星辰交相辉映,构成光的海洋,璀璨的银河。
苏幼仪还没来得及问,皇上一转身将她压倒在床上,“难得你和朕都喜欢这里,良辰美景,岂可轻易辜负?”
半夜的时候,皇上又醒了。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和先帝一起睡在这里,他半夜醒来发现先帝在身旁,自此养成了习惯只要晚上睡在这里,半夜必定会惊醒。
今夜却不同,他不是被惊醒的,而是被身旁人推醒的。
醒来时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切,难以想象自己今夜睡得如此安稳,不想苏幼仪这么不识趣搅扰他的好梦。
他不悦地扭头一看,才发现苏幼仪并非故意惊醒他,而是睡梦中不自觉的行为。
塔楼的顶层四面通风,皇上是身强力壮的男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苏幼仪却是个柔弱女子,刚来的时候觉得凉快,到后半夜自然觉得冷。
她一冷就死命朝自己身上缩,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梦中十分不安的样子。
皇上眉头微蹙,用锦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好一会儿怀中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平日来后宫的次数不多,嫔妃到乾清宫侍寝之后,他往往也会派人把她们送回自己宫中,很少同衾共枕到天明。
也不知怎的,他今夜却愿意抱着苏幼仪,脑中一点令人反感的想法也没有。
苏幼仪是一张白纸,没有盘根错节的母家利害关系,也没有一心攀龙附凤的心思诡计,她有的顶多是自保之心。
连这点算不上心机的小心思,她都赤luoluo地摊牌了,和自己讨价还价寻求稳妥的地位。
他岂能让她这点小小心思都被辜负?
卸下白日防备的假面,月光斜斜照进窗子,皇上的面容笼上一层温柔的光芒,嘴角微有笑意。
苏幼仪在梦中仿佛回到孩童时代,她每每在高高的谷垛上睡着,她的父亲便会提着破旧的灯笼到田地间寻她,再把酣睡的她抱回家中。
父亲的怀抱就是这么宽广又温暖的,她在梦中忍不住笑起来,“父亲父亲,咱们回家了……”
皇上忽然听见她这句梦话,微微一愣,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伸手替她把被角掖上。
……
次日一早,苏幼仪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头顶的绯红合.欢帐。
塔楼的顶层没有床帐。
她连忙起身,揭开床帐朝外一看,她果然躺在自己的寝室中,门外传来宫人的脚步声。
“贵人醒了?”
淑芽端着洗脸的铜盆进来,喜笑颜开,“贵人醒得真早,奴婢正打算叫您呢。今儿按例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迟了不好。”
苏幼仪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不是在塔楼上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淑芽道:“现在是卯正时分,皇上卯时初刻就去上朝了,是他亲手把贵人从塔楼上抱下来的。”
苏幼仪一面起身更衣,一面想到昨夜在塔楼上发生的事情,心中略有些异样之感。
她是被逼无奈才当了这个贵人,为什么昨夜侍寝后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