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明的信如同一场及时雨,化解了宫中最大的一场矛盾。
也让苏幼仪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这三天她一直待在后宫,虽然前朝的大臣还不至于敢闹到坤宁宫来,可她的忧虑比起元治一点也不少。
好在苏志明传信回来了。
春花等人见她这几日都板着脸,今日终于有了些欢喜的颜色,便赶着逗趣,“太后今日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要不要请太贵妃她们过来打打麻雀或是抹抹骨牌,也好一起乐乐?”
苏幼仪摆摆手,“现在还没到可以乐的时候。”
春花诧异,“小苏大人信中不是说已经将旧县的事妥善处置了,并且那个贪官苟退也已经抓起来了,准备押回京城让太后和皇上发落么?”
苏幼仪摇头,“光是一个苟退,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这书信中有一个细节,只怕元治还没看出来。”
“什么?”
苏幼仪道:“志明信中说,因为那个无名剑客通报及时,旧县的情况在他返回之后很快就解决了,几乎没有百姓伤亡。可一开始将消息传回来的人却说,旧县百姓死难众多,这显然对不上。”
春花一听便道:“对啊。就算死难众多也该是事情发生之后,若没有妥善解决才会如此。难不成回来通报的人还会未卜先知?”
她是当成玩笑一样说的,可苏幼仪却一下子受到了启示,她正色地看向春花,“未卜先知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故意安排了旧县的事故,百姓死难众多也在他的计划中。而西北的消息传到京城中间有个时间差,这个幕后之人为了抓住时间差,索性把原该几日后发生的事提前说了出来。”
“若是如此,这个人一定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无名剑客,阴差阳错地通知了志明此事,而志明又迅速下了决断力挽狂澜。”
此人心计之深,令人胆寒。
她以为一个钦差的名分再加上一把尚方宝剑,足以震慑四海,让所有想在西北赈灾之事上动脑筋的人都退缩不敢向前。
没想到还是有人敢顶风作案。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指使得动户部四品员外郎苟退的人,绝不可能是官位低的。
苏幼仪微微眯起眼睛。
她隐约有了个猜测,只是这猜测太过可怕,让她一时不敢相信……
直到过了两日,朝廷派去旧县查探之人回来,真相才公开大白。
“旧县确实发生了下发的赈灾银两被收回之事,事情发生在小苏大人一行离开旧县继续西行之后的两日。据查是户部员外郎苟退打着小苏大人的旗号,假称账目有错要收回银两。”
“先前传回来的消息说旧县百姓死难众多并不属实,微臣探查过后得知,小苏大人不知如何得知了旧县的情况,很快率众回来重新下发了赈灾银两,旧县百姓少有死难。”
“小苏大人见御前钦使,便将犯官苟退交予我等带回京,如今人就在此,请皇上发落。”
使者退到一旁,露出身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苟退,一脸黄沙,形容消瘦,看起来吃了不少苦。
元治有些惊讶,“怎么这副样子?”
使者道:“皇上,我等接收犯官的时候,他已经被小苏大人关押多日了。小苏大人说此人狼心狗肺残害百姓,所以并未给他四品官的供奉,一日只给一餐。”
元治闻言哭笑不得。
既觉得苟退这副模样有些可笑,又惊讶于苏志明此番西北一行,心性倒是变了不少。
从前他在朝中与人和睦,如今却不像从前那么好欺负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苟退自知罪证确凿,只能一味喊饶命,“臣一时糊涂脂油蒙了心,以为贪一点不碍事。臣并不想让旧县百姓死难啊!小苏大人可以证明,臣事后还派人回旧县查看,就是怕百姓死得太多……”
元治冷哼一声,“你是心中有百姓才怕百姓死得太多,还是怕百姓死的太多你的罪名会更加严重,毫无缓和的余地?”
被元治一句话戳穿,苟退的脸红成了猴屁股。
元治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手一挥,“将苟退革职,由大理寺查办。务必将此案查得清清楚楚,一应涉案官员不分大小都不能放过。”
大理寺卿立刻站出来领命,苟退向着朝中官员里某个方向看去,试图求救,可并没有人看向他。
苏清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仿佛从来不认识苟退这个人……
……
苏志明的嫌疑算是洗清了,与此同时,张之洞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带着众多官吏和工匠,一路往西北杳无人烟的偏僻山川而行,开采出了多处地下水。
确定有地下水的地方统一打了许多深井,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赶来取水。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开采水源,情况比起初好了许多。
然而真正的关键性因素,是西北终于下雨了。
下雨的那天,苏志明狂喜地奔出屋子,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像个孩子一样展开双臂迎接雨水,时而发出欢喜的呼声。
其实雨并不大,却是百姓们珍贵的期盼,在这一刻,苏志明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西北百姓,盼望着甘霖滋润庄稼。
无名站在廊下,抱剑而笑。
他打从心眼里敬佩苏志明,这种敬佩不会因为他现在孩子似的举动而减少一分一毫,反而他很珍惜苏志明这一片赤子之心。
只有将百姓的苦楚放在自己心上,才有可能做一个好官。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