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深已敛了笑容。
方才学生们也注意到了季玉深过来,见他没有阻止大家,便侥幸地继续玩下去。
如今顺着李千越的目光看去,季玉深面上已没了笑容,温润俊美的一张脸,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漠疏离。
这种神态,比凶神恶煞的模样还要叫他们害怕。
因此学生们都老老实实站直了,只有在斗蛐蛐的两个慌忙用叶子把蛐蛐盖住,防止它们两个小东西趁自己没在意跳出去。
季玉深反倒把目光移了下去,“若不盖紧,一会儿跳进了草丛,可就没这么好捉回来了。”
两个学生嘻嘻一笑,立时放松起来,弯身小心地把两只蛐蛐捉好,放进一旁的竹筒里头。
那是方才他们刚捉了蛐蛐之时,学堂伺候的小太监替他们准备的。
见季玉深没有责怪之意,孩子们又飞扬起来各自玩耍去了,只剩下一个李千越站在原地。
季玉深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很快就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李千越微微咬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立刻转过身去,大声地叫住了季玉深,“季先生,我……我有话同你说。”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
可其实他的声音并不大,至少那些四散玩去的学生们根本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季玉深停住了脚步。
李千越嚅嗫着,好一会儿,最终低下了头,慢慢朝学堂里走去。
季玉深站在廊上,想着李千越方才那个眼神,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李千越想跟他说什么。
原本季玉深应该一走了之的,可不知为什么,想起李千越方才那个眼神,他又转了方向,朝着学堂里走去。
院中响起孩子们的嬉闹之声。
一门之隔,门里是一片寂静,一大一小两个相似的身影对立着,日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没过两日,不知小六和小七听了谁的话头,回来撺掇苏幼仪去学堂给他们上课。
苏幼仪都许多年不去学堂讲课了,上一次似乎还是元治小的时候。
如今都多久了?
她下意识推辞,“学堂的先生一个是朝中的大学士,一个是我精心挑选给你们的,难道不好么?何必还要我亲自去。”
“两位先生都很好,尤其是季先生,虽然没有官职,可讲课实在动听。”
小六撅了噘嘴,“可昨儿三哥来的时候说了,他小时候就是母后亲自去学堂讲课教导的,和大皇兄二皇兄一起。怎么我们倒没这个待遇呢?”
“就是,我们还是母后亲生的!”
小七嘟囔了一句,拽着苏幼仪的衣袖直嚷不公平,“显见母后是偏心大的欺负小的,大皇兄是皇上要治国,二皇兄、三皇兄要匡扶大皇兄,我们就是没用的,不配母后亲自教导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
苏幼仪佯装气恼,掐住了小七脸上半边肉,那细嫩雪白的皮肉被苏幼仪拎在手里,小七叫苦不迭,连忙讨饶。
苏幼仪轻哼一声,“小嘴巴巴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就是想让我去学堂给你们上课,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她轻轻松开手,小七脸上微微泛红,因她本就没用力,那点红迹很快就退了。
她翘起一只腿搭在另一只上,“去就去罢,明儿就去。只是别得寸进尺,偶尔玩闹就罢了,正经教书育人的事让正经先生干去。”
她如今可是在御园颐养天年的太后,才不是来给皇子们做免费先生的。
小六和小七一听她同意了,欢喜不已,“那太好了!同窗们都很盼望听母后讲课呢,一定十分精彩,我们这就告诉他们去!”
……
苏幼仪才答应下来,小六和小七就跑没影了。
自从在御园里有了个学堂,有那些伴读和同窗之后,小六和小七越发不粘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了,倒是花了更多时间和孩子们在一处玩耍。
苏幼仪对此是赞同的。
她明白孩子们的天性,总是喜欢跟同龄的孩子多玩闹的。
小六和小七他们身上没有家国的重担,便是有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如今趁着有机会自然该让他们多玩玩。
春花听了揶揄她,“太后在外头从来说一不二的,就是每次咱们六王爷和七王爷来撒个娇,太后便立刻改了口风,这也算一物降一物了。”
苏幼仪一听,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怪不得人都说做母亲的容易溺爱幼子,看来她尽管心里保持一碗水端平,还是忍不住给了小六和小七多一些偏爱。
这样可不好,她日后得改改了。
苏幼仪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轻哼一声,“还在这里说嘴?还不快派人去打听打听,他们学堂里如今功课讲到哪里了,我也好预备预备。”
……
次日学生们都来得很早。
苏幼仪却是睡饱了才过去的,她过去的时候,两位先生已经上过一堂课了,正在等候她到来。
见着苏幼仪进来,小学生们都抬起了头。
众人待要起身行礼,苏幼仪压压手,“在学堂里不论君臣,今日我是来给你们上课的,只谈师生之礼便是。”
于是赵师傅和季玉深都坐了下去,学生们也只坐在位置上,齐刷刷地喊了一声“先生好”。
苏幼仪走上前去,先扫视了底下一圈,孩子们坐得格外整齐。
太后亲自来上课,一定讲的是极其高明的内容。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