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栖月明了,母亲口中的‘恶人’,便是先帝弋擎天,弋擎天杀了母亲的丈夫和儿子,毁了她的娘家,便是弋栖月和母亲,如今虽是活着,可也无异于虎口脱险。
因此,便是如今母亲日日礼佛,终究也无法将这血海深仇尽数洗脱了去。
“不错,弋擎天的妻儿至亲,皆已不在了。”
先帝弋擎天是一等一的狠心人,即位之后,总觉得自己的几个兄弟惦记着自己的位置,一来二去竟是悉数给灭了门。
而巧的是……
先帝弋擎天娶了个皇后,也是一等一的狠心人,诞下嫡子却非长子,自己又不得宠,她机关算尽,最后竟让弋轩成为了先帝唯一的子嗣。
以至于如今,这夫妻俩双双落得这般下场。
“月儿,需记得,有因必有果。”
“弋擎天手上含冤的人血太多,如今遭致这般后果,月儿,如今你是帝王,娘知道帝王不易,可你切莫向他那样,正事做不来,畏畏缩缩,到了这等事,心却又黑又狠……”
弋栖月在一旁点头。
她知道母亲心里依旧恨着,这种恨不会因为岁月而衰减。
而她弋栖月,又何尝不在恨着?
几日后。
北宫林里的桃花开了。
夜宸卿如今被封为‘容君’,也入了望湘楼,从窗内向外遥遥地瞧上一眼,便能看见一片灼灼的桃色。
过去的那一场劫难如若是一场梦,他记得分明,可又觉得并不真切,以至于如今坐在琴案旁,手底下流出来的乐音皆是不成曲。
刘公公忽而扣门而入,行了一礼,低声道:
“主子,夫人来问,如今可还安好。”
夜宸卿抬眼瞧了瞧他,半晌只一个字:“安。”
刘公公沉了口气,想着自己回禀的时候便将这个‘安’字扩充一些,免得夫人听了心里再堵得慌。
他踟蹰了一下,又道:“夫人还问,主子是不是同戾太子等人有过节,当初为何铤而走险,而不是……”
夜宸卿闻言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
刘公公悻悻闭了嘴。
“旁人都以为夜氏控制了东国的皇族,可是实际上真的如此吗?”夜宸卿这边淡淡启口,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皇家人总有一种傲骨,棍棒打不折,刀枪戳不烂。
“那如今入了狱的宫中旧人,远没有你们想的那般简单。他既然先入为主,我便不可能同那些人合作。”
刘公公在一旁唯唯诺诺地应着。
而夜宸卿也只有这简简单单两句话而已,再无其他。
“奴才明白,会如实告知夫人的。”
说完,刘公公回过头去。
走出几步,后面夜宸卿的声音又突然响起来。
“问夫人安。”
刘公公赶忙称是,匆匆去了。
夜宸卿依旧坐在琴案边上,手指下流出来的,依旧尽是不成曲的乐音。
叮叮咚咚,如若滑落而出的珠玉。
如果真真切切的去评价,和秦断烟合作,与和陛下这番周折地四下奔命,究竟哪一个更为危险?
在事情发生之前是无从得知结果的。
而若不是陛下,而是旁人,也许他……
外面的侍从忽而叩门道:
“主子,碧溪姑姑请见。”
夜宸卿愣了一愣,随后应了下来。
碧溪便垂着首入了殿中,瞧见他,行了一礼道:“容君主子,陛下回来了,只是事务有些繁忙,便让婢子先来告知一声,有两件事。”
夜宸卿压了弦:“姑姑请讲。”
“其一是,明日一早辰时,陛下会审讯戾太子的党人,让容君阁下也前去,到时候会派人来接引。”
夜宸卿颔首:“知晓了。”
碧溪颔首,又道:“还有一事,陛下说从明日正午起三日,容君阁下便去随着陛下用餐,陛下安排御膳房做全席国宴,陛下说这是之前应允过的。”
她如此说着,也是想笑。
陛下也不小了,做事情竟还是如此孩子气。
大概是在外面流落的几日吃得不好,顺带着和夜公子一起,如今竟然想起这么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