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左右回转,可她弋栖月只顾着记路倒也不需多,但至少是要记得如何回去的。
在一扇乌木门前,那婢子终于停了脚步,抬起左臂来行了个礼,不再说话,只是示意她进去。
弋栖月颔首,只道是这夜云天之人各个蹊跷得紧,却也无意深究,推门便走入门去。
那门里,乳白色的帷幕遮挡下,若隐若现有个人影。
高大,有些清瘦,弋栖月眯起眼睛来,静静瞧着那身形。
待她站定,那人影一晃,仿佛是请她坐下。
弋栖月行至一旁的椅子旁,却是不坐,转过身来,忽而一笑:“怎的,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那帷幕动了动,却无人说话。
弋栖月施施然走进几步,又是一笑:“怎的也不抚琴了?也不说话,那又何必叫我到此处。”
那帷幕里的人影依旧是沉默,半晌,忽而响起一阵琴声来,悠悠的是一曲相思。
弋栖月颦了眉来,忽而又向前走上几步,逼近那帘子。
如果是他的话,那个男人心里冷得如同一块冰,岂会对着她弹相思呢?
她沉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有些迟疑地想要撩开那帘子。
谁知,她方才伸出手去,便只听‘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弋栖月一愣,骤然一抬手臂,撩开那帘子冲了进去,可那帷幕里已无人影,只剩下一张古琴了,她伸手拂去,却见那琴板之上,隐隐约约是殷红的血色……
一旁,飘然而下的是一张字条,她接在手中。
明日午时,夜云天外,黑漆马车。
笔迹,她还不识得。
弋栖月同百里炙回到宫中时,自二人离开皇宫,已有十日之久。
宫里的丫鬟公公们私下都说,如今风水轮流转,西国三皇子公子炙得了陛下专宠,真真是专宠十日,日出不朝,果然那公子炙本就俊美非常,加上那温柔的性子更得圣心。
而那昔日里最为受宠的夜氏公子,竟是不急不躁地闷在屋中,足足弹了十日的琴。
他仿佛不知疲惫,那曲子未变,一曲是送别,一曲是相思,听下人们说,昔日里夜公子会弹的曲儿分外多,如今却只这两首,也不知是为何。
至于那东咎国新来的淮川公子,则也是日日闷在处所,轻易也无心出去瞧瞧,如今宫里的花儿开得分外绚烂却无一人观赏,繁华之外也有一种莫名的萧条。
养心殿里,弋栖月听见外面的动静,几步上前开了门,却见湛玖垂着头跪在门外,那他高束的头发落落垂下,他跪的很正很稳,以至于长发都鲜少晃动。
“陛下,臣下疏于职守,前来请罪。”湛玖咬着牙低声说着。
弋栖月垂下眸子瞧着他,平日里的湛玖简直如一块儿硬铁,对她的要求和命令皆是绝对服从,毫无差池,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内疚的模样。
自打她遇见他。
湛玖本不是个侍卫,而是一个自幼被培养的杀手,而那培养者,正是那原来的皇帝弋擎天,弋擎天得知弋栖月未死,便派出了这个在宫中培养多年的杀手,前去取她的性命。
湛玖在宫中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因为按宫内要求,成年的未曾去势的男子,是不得在宫中任意出入的;因此他和同伴训练的地方暗无天日,难分早晚寒暑,这也是弋栖月第一次见他,他的面色白皙乃至苍白的原因。
而之所以叫湛玖,是因为他是湛氏手下的第九个杀手,在他之前,自然有湛柒、湛捌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