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纷,在姜国实在是不多得的景色。
姜国常年大雪,反倒是这样细密的雪花,实在少见。
吕徽揽着披风,踏在状元府后花园的细雪之中,后头跟着个唉声叹气的苍苍,抱着暖炉无可奈可。
她也不想让吕徽出来这一趟。但她不想有什么用?
吕徽一封折笺送给公子,公子一句话便叫自己跟上,难不成自己还能不跟不成?
都赖公子。苍苍想道。
吕徽不知她心中想法。她踏在雪地之上,瞧着身后留下的一溜脚印,舒展开眉头,挂上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落在元宗眼底,叫后者微微一愣,心口一滞。
他几乎没见吕徽冲她笑过。太子与他商讨国事,总是心事重重,莫要说说笑,就连一刻放松也未曾有。
如今瞧着她踏着鹿皮靴踩在雪地之中,绽放如孩童一般的笑脸,元宗总觉得莫名看上去有些欢喜,牵动他的心也跟着欢喜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这种欢喜来源于哪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处不对。
他只得放重脚步,轻咳两声,朝吕徽走去。
大概是听到了人声,吕徽登时收了脸上笑意,拢了拢披风,将腿并拢,转身看向侧方。
瞧见宗元,她也只是微微颔首:“宗元。”
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宗元瞧见她面上消失的笑容,竟有些失落,但仍旧不忘礼节,朝吕徽拜道:“殿下。”
“嗯。”吕徽正经神色,“外头凉,我们去厅间说。”
宗元引路,知道吕徽是来寻自己说军中粮草一事。
他带着吕徽进了主厅,命人端上热姜茶:“殿下,喝口暖茶去去寒。”
吕徽并不喜欢姜茶的辣味。但瞧着宗元的热心,还是勉为其难地嚅饮一口。
只一口,她便放下茶盏:“听闻,你已和范从谦筹备好了粮草?”
宗元稳稳心神,也搁下手中茶盏:“前范家主将所有粮草换成沙包后,畏罪自杀,如今的范家主为了弥补他的过失,选的是上好的江南晚稻,臣查验过,无任何差错。”
宗元处事一贯精神,既然他亲查没有问题,那便是一定没有问题。
“有劳。”吕徽应声道,“此行,孤还有另一件事要与你言。”
她招手,厅间所有侍从都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尽管这里不是她的太子府,所有奴婢还是还不犹豫地听从她的安排。
见状,宗元小心问道:“殿下,是何事?”
吕徽站起身,凉了神色:“你可知吕圩一案?”
“知晓。”宗元道。他看着吕徽脸上愁绪,不免也跟着有些发愁。
在宗元面前,吕徽不曾覆面具。他来得晚,没有见过刑南歌,更不知道吕徽同刑南歌生得一模一样。
他只是担心,如今吕圩明面被贬,唯恐他会反扑。
吕徽却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借着粮草一事,你去替我打探,最近梅家兵力的分布。”吕徽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却没有饮,“尤其是西京附近的军营,安插些人手,我要随时知道情况。”
这是怀疑梅家同吕圩有勾结的意思。
只是,梅家是皇后的势力,再怎么说,皇后都不会帮衬旁人而不帮自己的太子。
但他大概没有想到,事实就是如此。
皇后现在已经等不到皇帝废太子了。
一旦单疏临前往战场,无异于将大兵捏在手中,吕徽手中就捏了更大的权势。
届时,就算是梅家,恐怕也很难捍卫单家的地位。
所以皇后现在必须在单疏临前往边线立下战功之前,将所有源头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只要京中出事,就算是单疏临想走也走不开。
更何况,单疏临一走,单家无主,范家应家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梅家一家独大,皇后想要做什么,恐怕都很容易。
想到这一层,吕徽忽然明白为何四大家会频频遭人动手。
不过只有皇后,恐怕还完不成这些事情。
背后定还有人在操持。只是不知道这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从宗元处回来后,吕徽回到自己的书房。她屏退侍从,从最下的案头扒拉出一只匣子。
小心翼翼将上头的灰用袖子擦掉,吕徽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这只匣子。
里头装着一枚金令。
是单疏临掌控单家的金令。
她原本以为这枚她偷出来的金令并没有什么用处,后来单疏临才告诉她,她手上的这枚金令,也能调动单家一半内卫。
单疏临怕他走后,吕徽遭到不测,故将这枚令牌放好,让她随时可以取用。
吕徽以为,她永远不会用到这一枚令牌,却没有想到,事情发生得这样快。
想要拿到兵权,单疏临一定会前往边疆,自己也必然要守着西京。
只是她如今虽有监国之名,却没有监国之力,想要手里有些东西,恐怕要需要其他的努力。
将金令握在手中,吕徽拧眉,久久没有回神。
就连单疏临走进屋中,坐在她身边,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单疏临无奈,抬手揉揉她发顶:“在想什么?”
吕徽被惊了一跳,茫然着眼神看向单疏临,目光逐渐聚拢,有了神采。
“我在想,你能不能不当皇帝。”
吕徽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开始后悔。
这虽然是她心中的想法,但她从来都没有告诉单疏临的打算。
单疏临不能放弃争夺那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