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徽沉默。要是她能去问单疏临,那也不需要在这里问苍苍。
她知道,恐怕自己继续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多的消息。真正能问得上话的,恐怕还只有应之问。
吕徽却不想问他。自己才同他闹了不快,现下又去找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摒退苍苍,吕徽沉吟片刻,还是让人去将应之问寻来。
应之问似是料到了吕徽会回来找他,远远坐在桌边,看向吕徽笑着道:“怎么?还是想知道?”
吕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表示他可以开始讲了。
应之问笑,对吕徽的态度不做他词,却将椅子拉近了些:“今日,恐怕单疏临不会回来。”
吕徽眸子微缩,拧眉看向他。
不回来?他打算待在哪?
“现在他在梅家,布下法台,打算施展回天之术,替梅家的将领完成一次庇佑。”
回天之术。吕徽想起吕妍同她说过的话。后者说单疏临之所以能在京城如鱼得水,就是多亏了这种术法。
难道说,他让梅家放弃皇后的筹码,就是这个?
“想来,他应该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回天之力究竟是怎样的法术。”应之问笑,“回天之力,顾名思义,回天转术,时光倒流。”
时光倒流。吕徽一字一顿:“也就是说,能回到过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那半刻钟,想到自己究竟为何而活,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吕徽知道,世间皆有因果,凡是得到了什么东西,就都要失去与它等价值的东西。而有些代价,无法偿还。
“梅家之所以会同意,就是因为此术。梅家的士兵,可以获得第二次性命。这无疑增大了他们的战斗力。而战斗力对梅家来说,即是命脉,即是辉煌。”
吕徽:“代价是什么?”
应之问冷笑:“代价?当然是梅家舍弃皇后,单子启便能毫无顾忌的对皇后下手。”
没有梅家作为后盾的皇后,相当于没了最后的靠山。单疏临这一招,是彻底将皇后的势力斩断。
“不是这个。”吕徽摇头,“我问的是施展此术,需要什么代价。”
“你觉得呢?”应之问道,“凡是能施展此术者,一生最多能有三回。知道为什么只能有三回么?从第二次开始,施术者要承担损失一半寿数的代价,所以只能有三次。”
“这是第几次。”
“第二次。”应之问道,“单家如今无人可施展此术,所以子启用了一回在单家元老身上,证明他的确能够办到。”
也正是因为有限,才能让单疏临在西京的地位这样高。
第二次性命的宝贵,又有谁不知?
吕徽敛眉,坐起身来:“你先出去,让苍苍将她能带上的丫鬟带上,换上太子府的服饰。”
应之问知她意思,转头出门,又问:“可要个丫鬟帮你?”
“不必。”吕徽道。
待到应之问出门,吕徽下床,踩在脚踏上,弯身将床下的一个木制盒子取了出来。
将盒子搁到梳妆台上,吕徽拂去盒上的一层薄灰,打开了它。
里头是一套衣冠。
束好发,吕徽将双龙冠取出,扣在头顶,以簪卡之。
黑色缎袍,金丝滚边,蛟龙纹,祥云底,以一根金色缎带束腰,绘面容不威而怒。
吕徽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微扬唇角,便透露出一股十足的不羁。
盒中还剩下一样东西,是一副纯金螭龙纹面具。吕徽将它扣于面上,只遮住下半张脸。一对漆黑的眸子流光微转,竟比面具的光芒还要灼眼几分。
负手于身后,吕徽转身快走几步,将门推开,应之问和苍苍等人已经在外候着,瞧见她俱是一惊。
“去梅家。”吕徽开口道。
她知单疏临在西京有众多暗道,并不担心自己这副样子会早早引起非议。不过,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究竟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她已经管不了了。
应之问有一句话是错的。单疏临施展此法,不是第二次,而是第三次。
单疏临未必不知道这点。
当初自己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后者并没有显示出半点意外,说明他恐怕早已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今日梅家设置的法台,将会成为他的祭台。
他这不是做法,而是献祭。
确实,皇帝如今已有让自己出府的意思,要是能除掉皇后这个心腹大患,自己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但这一切,不应由单疏临来支付代价。
就像自己曾经的死,也不该由他来支付代价。
梅府,祭台已经搭好,一黑袍男子仰头看着太阳的位置,似是观察天象,却更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他眉间微锁,双手负在身后,面如寒霜。
旁人瞧见他,只觉寒意甚重,不自觉地绕道而行。梅蘅君稍作犹豫,上前几步:“单公子,吉时将至,你看......”
太阳将爬上中天,单疏临距离说好的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但他仍旧没有动手的打算。
梅家已经等不及了。梅蘅君作为梅家下一任家主,只能硬着头皮来催单疏临开始。尽管他半点也不想这样做。
瞧着那些梅家元老级别的白发老翁,单疏临知道,他没法再继续拖延下去。
再望向仍旧空空如也的大门,单疏临敛眉:“开始罢。”
不管她来与不来,事已至此,自己都得将这场戏演下去。
梅蘅君扬手,轻抚两下,立刻有小厮双手捧着一支权杖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