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与以往不同,皇帝圣心大悦地道了一声“平身!”还嘱咐了众人未必礼数到位,愉悦便罢。
温絮坐回自己位子上,宁白坐在位子上,不动声色地寻着唤作桀若的家伙,桀若未寻到,倒看见二殿下背对着坐在自己斜面,宁白默默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皇帝一直在与巫蛮王爷说话,宁白也见过这个巫蛮王爷,日后也好避开。他与皇帝开怀大笑,畅所欲言,虽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控着巫蛮朝政的王爷,哪有简单的。他旁边坐了一个女孩,女孩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位巫蛮王爷,笑起来是眼睛弯弯如月牙,眸里尽是真挚与无害。
温絮不知何时坐近了些,倾身问:“你在看司空灵?”
宁白回过头,“那个女孩,叫司空灵?”
温絮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别看她此时笑得亲近,她发起狠来可是无法比拟的。听闻她的生身母亲,便是死在她的手上。”
宁白收回目光,暗自低头,喝盏茶压压惊。
殿内,声乐悠扬,令人沉醉,舞女们婀娜舞姿,使人痴迷。烛台在众人不觉间被换了数次,今晚的绥阳城灯火通明,若不细察,也不觉此时时候已晚。突然“嘭”地一声巨响,惊了众人,漆黑的夜空霎时间也被照亮得彻底,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引得殿内的人纷纷披上袍子到殿外楼上放的,夜空中不断地挥洒着五彩缤纷的星点,好不热闹。
宁白今夜小酌了几杯,时辰也不早了,便有了困意。与温絮作别后,又向皇后身边的宫婢道清了辞意,这才离了大殿去。
她独自打着灯笼,裹紧了衣领,夜深人静的,正是思考的时候。她独自在宫里这段日子,紧跟着宫里进出人的情况。那些内侍姑姑们,收了她银钱,自是会紧盯着一些,每次宫里新进了人,或是将出宫的人,都会叫她过去瞧上一眼,没有一个人的肩上,烙着那个深入骨髓的“慕”字。容玉已逝,她无迹可寻,只得凭借绵薄之力在深宫里大海捞针。
她紧攥着悬着灯笼的细棒,突然,有人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心惊了一下,还未抬头见人,便已有熟悉的魔音绕耳,“我的爱妾,可让我好找啊……”
宁白吓得甩掉灯笼,逃脱出他的桎梏,身子贴着宫墙,颤巍巍地说:“怎么又是你……”她发誓,下次再也不抱着侥幸了。
桀若好笑地走近她,不羁地倚着宫墙,低头看她,故作委屈,“你不信守承诺,抛弃我。”
宁白虽被吓得不轻,但理智尚存,她仰头反驳,“胡说!我从未承诺你过什么!”眼前的人,就是一只狡猾魅人的男狐狸!
桀若直直地盯着她,悠悠地开口,“我说有,你便有。”伸手拍了拍宁白肩上褶皱的衣裳,认真地看着她,“我会好好待你的。”
宁白怂了,心里既委屈又憋屈,退了一步,与他商量,“我把我的月俸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桀若身子忽然僵住,眸光一滞,这般存着天真说出贿赂的话,他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了。随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笑得释然,眼角却有一道轻而不显的泪痕,“我怎么可能再放过你呢……”
闻言,宁白猛地推开桀若,气急了,“你……你蛮不讲理,趁人之危!”既然没得商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就不信宫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他一个刚来的,还怕甩不掉吗?
宁白“咻”地一个转身,正想跑,桀若轻松伸手,便抓住了宁白的衣领,令她逃脱不得。
“放开!”真是当她宁白人小个儿矮,软弱可欺没脾气吗?
“咳咳!咳咳……”突然有人的咳嗽声熄下了两人即将暴起的战火。
宁白闻声看去,烛光微弱,只见有个身影撑着宫墙,不停地咳嗽,定睛一瞧,竟是二殿下!
宁白知晓赫连堇弋的身子,顿时紧张起来,她不停地拍打着桀若抓住她衣领的手,桀若才放开。她小跑到赫连堇弋身边,看见了二殿下嘴角的血迹,“二殿下,你吐血了?”
赫连堇弋笑着,抬手擦干血迹,“让宁太医忧虑了。”
宁白蹙眉,伸手扶着赫连堇弋,“怎么就你一个人,徐风呢?”
“徐风与我告了假,先走了。”
宁白不由得埋怨,“这个徐风,明知你的身子,竟还抛下你一人!”
赫连堇弋又咳了两声,看上去虚弱无力极了,“宁太医,可否劳烦你送我回去?”
“可以。”宁白人小,将赫连堇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好让赫连堇弋撑着。
在桀若眼中,宁白撑着那个二殿下一步步离开。若说虚弱无力,那双故作颤抖的双腿,可是稳步踩在了地上。
宁白自认好不容易将赫连堇弋送回正清殿,扶在榻上歇息,给他加了一件敞袍,将暖炉置于他的手心。这时,倒是见着徐风回来了。
可徐风一进屋,便见宁太医带着怨气地看着他,质道:“你去哪了?”
徐风往他家二殿下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只见二殿下淡然偏过头,咳嗽了几声,他从未见过宁太医冷眼盯着他,他……有些害怕……
“宁太医,我……”徐风顿时觉得,无法解释。
“徐侍卫,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你效忠二殿下这么久,难道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走便走吧,连个侍候的人都不留!你可知,他今日都吐血了!若今日不是我看见,你家二殿下早已……早已……”宁白越说越气,越气,越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