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脚踩黑靴,踏进殿内,上前行礼,“臣应祁,参见陛下。”
宁白心中一震,再次抬头看向那人的模样,容貌变化很大,眉眼间依稀与小时候相似,想起方才的气味,确实与小时候常有的淡淡槐花香。
如今自称臣,又与朝廷接触,苏子卿口中的北梁太师应祁只能是他了。现在的应祁,现在的应祁,猜不着摸不透,似乎穿了一副虚假的皮囊,深不可测。
自从南楚逃离之后几年之内,她拼尽一切地从人海茫茫之中寻找相似的踪迹,结果终是一场空,但她始终相信着他们,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相遇的那一天。只是她未曾想到,昔日腼腆内敛的应哥哥,竟成了这般虚假的北梁太师。她想知道,他应祁怎么就成了北梁太师!
可宁白不能师傅多年苦心隐瞒付之一炬,她不能干脆明了地点名身份,只能从旁地让“宁白”一点点的了解。渐渐地,宁白再次颔首低下了头。
众人见应祁前来,仍保持着姿态,可贵妃身后的妙龄女子却高兴地疾步走向应祁,开心却又娇羞地轻声叫道:“应哥哥。”
宁白脑中如雷鸣轰响一般,多年不见,她常挂于嘴边的“应哥哥”竟成别人的“应哥哥”,一切果真是,世事难料!此时宁白的脸色略显苍白,泪滴正悄然地积聚在眼眶,只是低着头,无人看清她的脸。
尽管应祁早已是皇帝和贵妃心中认定的驸马,但瞧见自家女儿如此的不矜持,贵妃状似责怪道:“堇香,你父皇还在,可别失了礼数。”
皇帝之前的肃意渐缓,“应爱卿免礼。”继而说道:“方才所言很是相信这位宁大夫。”
应祁如实答道:“臣相信。”
“为何?”
应祁扬唇一笑,道:“臣从未见过进了皇宫如此有胆量又不惧皇家威严并且又有十分把握的年轻大夫,相信天底下再难找得出第二个。”
这时,赫连堇远站出来,同样说道:“父皇,儿臣相信宁大夫定能治好母后。”
就连弱柳扶风的玉美人也上前说道:“陛下,宁大夫不过一介平民,想必不敢欺骗陛下。”
贵妃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不言语,也不表态,在她的心里,堂上的这个男人让她仰慕,让他钦佩,不管什么事都自有圣断。
皇帝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堂下一番,笑意逐显,对宁白说:“朕小瞧了你的胆量,可别让朕,小瞧了你的医术。”
宁白强忍着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跪直了身子扶手揖礼,“在下谢皇上恩准。”
之后,皇帝与贵妃相继离开凤祥宫,赫连堇香小步跟在应祁的身后,又笑靥如花跟上前去揽着应祁的手,这一幕,在宁白看来极为刺眼。
赫连堇远带着宁白进了内殿,看见了卧病在床的皇后,虽不如玉美人那般年轻貌美,但保养极好,五官精致,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宁白走近床边蹲下,伸手探了皇后的脉象和呼吸,气若游丝,虚弱无力,脸色较异常红润,时不时出现呓语。回想师傅的札记中,写道:皇后身中无魂香之毒,经几日针灸之术,毒性稍减,还需一味茯忧花做药引,日夜调理。
茯忧花生长在高原之上,藏匿于遍野之间,极难寻觅,但皇帝一下令,不出几日茯忧花便可到手。更让宁白觉着奇怪的是,才一日未行针灸之术,毒性竟愈发加重。
为了确保皇后性命,宁白一连三日寸步不离地守在皇后身边,不敢懈怠半分。
宫廷之内变幻莫测,人心难以捉摸,与之相反,便是宫廷之外的绥阳城热闹纷纷的街市上。
在宁白留宿过几日的酒楼前,停着一辆奢华耀眼的马车,且不说马车的精妙程度,就凭随处可见的妙龄女子瞻望着马车,想走近一探究竟的眼神和生怕马车里的人走出瞧见掩面娇羞的模样,便可知这辆马车的主人是容貌倾倒万千少女的苏子卿苏大公子了。
从酒楼中匆匆小跑出一名家仆,在马车前停下了脚步。
“公子,陆掌柜说,宁姑娘在三日前就已经被宫里的人接进了宫了。”
苏子卿散漫地坐在马车里扶额,细想着,这宁白怎么会进宫呢?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肯来再见她的。
他苏子卿虽惹得少女为之倾倒,却从未碰过女子半分,也不愿女子碰他半分。上次知晓宁白是女子之后,他极为震惊,手足无措,左胸膛里的心紧张地跳动得不受自己掌控,急忙撂下宁白慌乱跑去,把自己困在卧房里冷静一天一夜,以致于祖母担心他,担心得寝食难安。
他冷静下之后将经过告诉祖母,祖母大笑出声,还打趣自己:“我的好孙儿,你总算是春心萌动了,看来那女子也非寻常人,若是是能让老太婆瞧瞧,那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