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热爱着澳宋共和国,同时更加热爱自己生命的武士,我是不会愿意被选中去第一批冲上虚空要塞前的开阔地的。
一方面是不愿与和自己一样,共同为澳宋老爷们服务的佐贺藩武士们为敌;另一方面,无非是害怕在战斗中被不知道我身份的要塞守备军给打死,那可就冤枉得很了。
所以北次郎,这个来自中国地区(注1)的近卫武士,得到了一笔让他的暗袋都下坠了的贿赂,数额之大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立即向我传达了一个眼神,表明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看在这笔银子的份上,他一定会努力让我处在最有利的地位上。
我也露出了含蓄的微笑,对他表示了感谢。
这样复杂的思想交流就在无数人的眼前完成。那时的我由衷地感谢日本特色的精神交流,这简直是为贪赃枉法的坏蛋量身打造的一套腹语术。
很快,在走过了中下层武士们居住的营地后,一处紧急建成的日式小楼便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栋在昨天才完全建成的木屋,不过三四米高,夯土修筑的墙壁被刷上一层白色石灰,远远看着还像模像样的。
当然凑近了看,还是比我住着的帐篷好多了。好歹这是一间严格意义上的屋子,有竹木制成的屋顶遮蔽日晒雨淋。嗯,还有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几片碎玻璃,被串在绳上做成风铃,挂在走廊的柱子上。
看来土井大人或者别的某位大人物,心中还是有些对旧战国时代的战争的向往的。
真是愚蠢的肉食者。
一边在心理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军团上层人物的愚笨,我一边跟着北次郎走到了屋子门前。
即便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殷勤的侍者依然将屋子前面用竹子隔出的小院子里布设了一些卵石,大概是要渲染出“曲径通幽”的视觉效果。
屋内就是一个简单的居室,地上垫着素色的榻榻米和几张矮桌,土井利盛和寺泽广高两人正端正地跪坐在上首位置,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略扶着膝盖,端的是一副上层贵族气息。
北次郎走到门前,向土井和寺泽两人各鞠躬一次,用标准的江户雅语向两人汇报了我已来到的消息。
在得到寺泽广高的致意后,等候在门前的我才走到他们的视线中,微微鞠躬,随即上身保持静止,单单用脚把布鞋退掉,穿着白袜踏入室内。
就这样十秒左右的动作,我也用了一周多才练到十分自然,不会表现出一丁点的失礼。
在北次郎的目光示意下,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依然遵循着上层的礼仪跪坐下。
室内还有几处矮桌没有人到,看起来是在我后面的。
跪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同乡,祖籍在大阪的商人后代,侍大将小田敬。此刻,他正对我不停地使眼色,应该是想和我交流一下意见。
我心中叹了口气,这家伙的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我们隔着这么远交流个屁啊。
我给了他一个眼色,然后便不再和他视线交汇,自己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禅定状态,和室内的其他人一样保持着无声的寂静。一时间,只有桌上正缓缓冒着白汽的绿茶,显示着屋内不是静止的时空。
数分钟后,陆续赶到的侍大将们也跪坐在矮桌后。
土井利盛和寺泽广高对视一眼,终于宣布会议开始。
他用一种有点像鸭子叫的声音开口:“诸君,佐贺叛逆和澳宋人已经在我征夷大将军之威力下退避三舍,放弃了阻碍我们进攻的汤野田。”
说完这一句,他轻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在嘴边微抿一口。
我低着头朝向他,表现出最尊敬的态度。
虽然没有抬起头,但我清楚这个有些肥胖的老中正在做什么。几乎所有的日本上层都喜欢在说话开了个头后停一段时间,用来营造属于自己的压力,以此让下属感受到压迫感。最终目的,无非是想把自己的身段摆高,当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罢了。
果然,土井利盛又轻咳一声,继续道:“我英勇之武士已占领叛逆放弃的奥加、米那阿两个村落,并击破了其间的几个筑垒。”
“现在,妨碍讨逆大军直捣黄龙的,就是建立在虚空藏山上的虚空要塞了。”
寺泽广高淡淡地接过话来:“现在要从诸君中挑选四人,率领各自的士兵攻下虚空要塞。”
他扫视一圈屋内,见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头进一步压低,便忍不住咬紧了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惜一切代价。”
我深深低着脑袋,心中飞速地判断这件事的影响。如果寺泽广高真的要狠下心硬刚虚空要塞的话,我必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虚空要塞要是真的被攻占,以那个易守难攻的地形,硬土要塞方面会非常难反击回来。相应的,解除了右翼威胁后,中线军团就不可能像上次一样被截断退路,而可以毫无风险地将兵锋和重武器推到硬土城下...那中线局势,就有全面崩溃的危险。
“下面请中条君、千岛君、小田君和尾崎君上前抽签,决定进攻的顺序。”
寺泽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猛地抬起头,正对着的就是土井的笑容,其中带着一丝歉意。
刹那间,我就明白自己被卖了。
当然,在高高在上的土井大人看来,这不叫卖,最多是把我作为和寺泽的交换的筹码,便如同赌徒处置一堆木片一样把我交易出去。这一丝歉意,或许就是他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