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悦已经在余家住得这许久了,越是住得久他心里便越是不安定,下河村地处十分偏僻,便是那镇上也是极小的一块地儿。
过得这几个月了,若是有人寻到这儿必然会有信儿,可若是没有寻到这儿,只怕是已经以为他死了。
先头是他身子不好,别说出门了,哪怕吹到风都要病上一回,此番他只觉身子大好,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生来便在自个娘亲跟前养着,她一手教自个学走路学说话,再大一点便教自个学识字学做人的道理,若是自个真死了,只怕他这娘亲定然是受不住打击的。
赵子悦归心似箭,便是余大郎说得再多,他也只是笑着并不应下。
余大郎终是一叹,只留他再多住五日,自个私底下却收拾行囊来。
赵子悦是个乖巧的孩子,又生的一副七巧玲珑心,在余家住得那许多日子,余大郎也当他是自家人看待,此番他决意要走,他也留不住,只得尽自个一份力送他一躺,毕竟这孩子身娇体弱的,他着实放心不下。
余家姐弟几人得了这样的消息也都沉默不语,春桃在灶上煮着晚饭,夏荷在灶下烧火,一个将饭菜煮糊了,一个将自个的脸熏得黑漆漆的,虎子还小,却也晓得离别为何意,一天到晚只黏着赵子悦,巴望着他真个是自个的哥哥,这样便不用离开了。
赵子悦将余家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甚个都不曾说,心里却将他们的恩他们的情都记得牢牢的。
这头赵子悦还没出发,那头满面愁容的李大夫却带着一脸兴奋的李岩来了。
春桃心情正不好着呢,一瞧见这两人便不阴不阳的道:“这是什么风把二位给刮来了,我们阿悦如今可好着呢,用不着看大夫。”
李大夫也不同春桃这小丫头计较,上前就开门见山的道:“你想着你既是要去寻家人儿同你去,他到底年长你许多岁,身上又懂些医术,陪你一块去自是再好不过了。”
自打赵子悦被救回来以后,李家对余家的照顾多了许多,余大郎自是过意不去,忙上前将自个的打算说了一回,又道:“李大夫帮了这许多了,我实在过意不去儿到底是个孩子,此番一去不知多久”
余大郎话说得隐晦,其实是想表达李岩年纪小,没经过事儿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怕这一路熬不住。
一向精明的李大夫如何听不出这话中话,却还能义正言辞的反驳道:“正因为没经过事儿,才更要出去外头锻炼一番。”又道:“你如今家里头只余两个女儿一个幼子,此番一去不知多久,你要留他们几个孩子怎么过日子?”
余大郎一听,当下没话说,这事儿他不是没想过,一边是儿女一边是赵子悦,此一去真不晓得何时归,万一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子悦看着李大夫眼里的不舍以及李岩面上的兴奋劲,略一思忖便晓得怎么回事,想来这李大夫是猜到自个的身份不凡,想为李岩铺条路,日后离开这下河村出人头地罢了。
他看得出李大夫平日里头对着李岩不是打就是骂的,可对这个儿子也是真心好的,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要替他驳一条出路。
“同我一块吧。”原本打算独自上路的赵子悦松了口,不管是余家还是李家于他都有救命之恩,既然如今李大夫想给自个儿子谋个前程,而自个又刚好有这个能力,倒也算报了他们的恩情。
儿才多大,你才多大,两个半大孩子要是中途出点甚个事”余大郎始终不太放心,蹙着眉头担心道。
李大夫却是一把按住余大郎:“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半大的孩子怎么了,越是孩子越不起眼。”说着又重新确定一回:“这事就这么定了,谁都不要再说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过得五日,赵子悦便同李岩坐着李家的牛车出发了。
临出门前春桃将满满一布包的干粮塞到牛车上,眼儿红通通的道:“别饿着自个,该吃的要吃,该花的也要花,别舍不得。”又道:“到了家里记得给我们报个信,也好叫我们放心。”
夏荷牵着虎子的手站在边上,哭得稀里哗啦的,虎子抹了一把鼻涕一抽一抽的道:“悦哥哥,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赵子悦点头应下,复又当着余大郎同李大夫的面跪下来磕得一个头:“多谢余叔同李叔的救命之恩,阿悦此生此世定然不会忘记。”
李大夫甚个都没说,余大郎却是一把将他扶起来:“你好就成了,说甚个救命不救命的,你自个能熬过来也是自个福气。”
赵子悦也不同余大郎说甚个,却越是将这份恩情看得重,他动作利落的跳上牛车,忍着眼眶的泪挥挥手:“保重。”
李岩褪去了那股子兴奋感,面上也带着几分离别的不舍,咬着唇望着李大夫也轻道一声:“爹,我走了。”
李大夫眼眶泛红,挥挥手:“去吧。”
一鞭子挥下去,那只年纪不小的牛扬开蹄子往前行去,赵子悦望着越来越远的李大夫,余大郎,春桃,夏荷,虎子,心里越发难过起来。
李岩还是头一回独自出远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平日里话多的他,此时也安静下来,一路上只闻得牛蹄声声。
两人都是半大的孩子,心性却十分稳重,两人都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包袱也瞧着干瘪瘪的,身上的银钱俱都放在牛车的暗格里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赶着路。
赵子悦还往那茶馆子坐得一回,却没听到任何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