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样有点缺心眼的自来熟,余衍珂笑得有些尴尬。
据张荣所说,他家上八代都是勤勤恳恳的农家,而十代以前,算是一方阔绰的富绅,只可惜富不过三代,那第九代老祖宗实在是个败家子儿,败光了家产,最后在一个雨夜咽了气。
说起来也嘲讽,那第九代老祖宗死了之后,家里面居然拿不出几个铜板的棺材钱来,只能拿布给他随意裹了裹,就给埋了。
再然后,他们这一家,就开始做那农活了。
一直到现在。
张荣说起他小时候,粗犷的脸上也带上了点点温情和难过,他说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比祖上任何一代都要穷。
那贼乡长克扣津贴,暗加赋税,跟那些乡绅勾结在一起,只手遮天。
过得苦不堪言。
余衍珂没有说话,认真听他说着,心里其实挺同情这个汉子。
他说着,那时候有好几个有点学识的穷酸秀才自发的组织乡里乡亲去抗争,谁料那些个当官儿的直接把他们捉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就这么传开了,乡里乡亲好像就忘了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秀才为他们所做的抗争。
世道薄凉。
“小时候啊,因为娘会一点女红,便在帮一户人家做工,那户人家挺好的,逢年过节还会给长工们发点白面。”
“所以每次过节,我都能吃到香酥软糯的蒸糕,那真是最最幸福的时候。”
张荣面露回忆。
“后来,来了个游侠儿,看不惯那些个豪强鱼肉百姓,便愤而杀人,可惜,官府不讲青红皂白的捉了他,砍掉了他那颗大好头颅。”
“然后又来了一个官儿,大家过上比以前稍微好一点的日子。”
“那时过后,我就在想,原来有武艺在身上才是说话的底气,而那些书生,空有满腹经纶,也吃不饱,也穿不暖,住的房子也破烂不堪,哪像那游侠儿,潇洒fēng_liú,就是被砍了脑袋,那也是豪气干云。”
“我拜了个师傅,学了武艺,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年的光景,我还算混得不错。”
张荣朗笑道:“小兄弟,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只有武夫才有资格说话?”
余衍珂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他觉得张荣太过于偏执,可他也知道其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也没有去否定那汉子的资格。
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不一样,所以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不一样,只要他还算个好人,那其他人就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想着,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云姒,看不到云姒的神情,被她层层护住了面容。
张荣见他看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冷淡个话还要看你哥的脸色?”
余衍珂脸色一僵,觉得他不提这一茬还好,提了这一茬,简直是要人老命。
之前不知道云姒的身份,他还可以大大咧咧的跟她相处,可现在......
不过余衍珂也不是那初出茅庐的雏儿,脸色微僵后,便涌出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来。
“前辈说笑了,只是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前辈,毕竟小子才疏学浅,初入江湖不久,哪里敢有自己的莫名看法,这都是要长时间积累的。”
张荣闻言大笑,心情一改先前沉重,变得舒坦了许多。
余衍珂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张荣的马屁,心底下却是快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
之前他也只拍过书生和云姒的马屁,还都不好使,这两个都是人精。
这眼下随意拍了一下这大汉的马屁,不想还就成了。
只是余衍珂喊前辈喊得实在有些别扭,觉着这大汉张荣最多够他叫一声叔。
不过,别扭归别扭,想着书生那么牛气的人物有时候都给人赔笑脸,余衍珂也就坦然了许多。
这人生在世啊,就得会装。
心底叹着,余衍珂脸上却全是笑意。
“你小子对我胃口。”张荣笑着,然后拍了拍余衍珂的肩头,说道:“这一路上你就跟着我,有什么事儿,躲好便是。”
余衍珂闻言苦笑,却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