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湿润的墙角处,几株绛红色的紫苏芽偷偷冒出来,细嫩的叶子在风中摇摆。
“春天又来了。”
静太妃垂下头,像是思虑着什么。
伽蓝端进来一盆热水,服侍着她盥洗后,又在金兽熏炉上点了茉莉熏香,用红泥小火炉温了一壶百花淬,用青瓷圆盘拖着,盘内淋了些热水,搁置在了炕几上。
“娘娘,早春风寒,您先用些,暖暖身子。”
只一瞬间,她便恢复了以往的沉静。
“好。”
看着婢女,她的眼中泛呈出温柔。
“你也坐下来,一起喝两杯。”
听得主子吩咐,珈蓝也不拘束,说话间,便已经脱鞋上了榻。
第二日。
静太妃穿芙蓉色织锦菊纹上裳,下着宫缎素雪绢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头上梳了单螺髻,斜插着鎏银孔雀珠花。
她的面容清丽沉稳,说话语气中足,游刃有余。
尽管被囚困在这殿内二十余年,却仍旧不失其志,面容柔和,行动风雅。
一位桃红宫装女子推门而入。
她约莫三十四五岁,正用条盘盛着午膳,在圆桌上布置,袖口抽丝累累,鲜亮的颜色也早已败褪。
四样鲜嫩的素菜,外加小碗豆腐羹,半碗白米饭,就是静妃中午的膳食。
“娘娘,请用膳。”
“唔,你下去吧。”
待那婢女走后,紫玉谨慎打量了四周,神色有些紧张,随即关上了殿门,匆匆进入内殿。
她对伽蓝使了个眼色,凑到静太妃跟前来,从袖口当中,取出一小碟白纸。
“娘娘,王爷有消息了!”
“什么?”
“快!快拿给我看!”
榻上的人一改泰然自若,脸上异常动容,霍然站起身来。
母妃拜上:
儿子虽身在万里,一切安好,望母妃莫挂念,切要保重身体。
母妃的心意,儿臣已经悉知,礼单到达巴郡,甚好。
……
千言万句,她越看越欣喜,足足反复看了四五遍,还嫌不够,又将信纸贴着胸口,紧紧搂着,眼中溢出滚烫的泪水。
“墨儿……本宫的孩子,真是苦了你!”
紫玉见状,便在一旁劝慰:
“娘娘宽心,不日您便能和王爷相见了。”
太妃情动难以自持,脸上百转千回,泪水涟涟。
“二十年……本宫等了他二十年……七千三百零八个日夜,我百爪挠心,我担心他年纪幼小不懂自持,又怕他到那穷山恶水之地,水土不服,更怕刁奴欺主,照顾不周……他走的时候,还那么小……”
她伸出手去比划,泪眼朦胧,眼神哀痛。
其中的种种悲苦,可见一斑。
紫玉亦掩面悲戚,哽咽道:
“娘娘千万沉住气,此事非同小可,待等到王爷回宫之日,娘娘便能了结心愿,只需再耐心等待些。”
她默默地流泪,点了点头。
“你在干什么!”
听到伽蓝的呵斥斥,静太妃如同触电般,猛然回过神来,霎时止住了眼泪。
她赶紧将信纸掏出,当即火炉上焚毁了。
没一会儿,珈蓝推门进来。
一宫女端着送茶的朱漆盘子,在她背后闪闪躲躲。
兴许是做贼心虚,她趔趄没站定,“咚”的一声砸了手上的物件,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口里直直叫唤。
“太妃恕罪……太妃恕罪……”
那榻上的人,眼神朝下冷冷扫过。
珈蓝一步上前,解释道:
“奴婢方才在殿外伺候,想着娘娘昨日说起坠子,便寻思着打一个吉祥璎珞,没想到刚出殿门外,就瞧见这宫女鬼鬼祟祟地在外头,行为十分可疑。”
她瞪了地上的人一眼,声音陡然森严,厉声道:
“说,谁派你来的?”
“没有……没有娘娘,奴婢只是负责往殿内送茶水,因见殿门紧闭,怕惊着娘娘午安,才放慢了脚步。”
“你放屁!”
珈蓝本来气性直爽,此刻见她冥顽不灵,便直接脱口骂人。
“娘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还在说谎!”
“奴婢不敢……”
静太妃已经看明白了大概,淡淡道:
“珈蓝,是谁?”
“回娘娘的话,这宫女名唤涟漪,虚岁二十二,进宫九年,伊始在玉门轩中伺候,待了三年,后来便调到了咱们宫里,算上今年,一共便是六年了。”
珈蓝说话脆生生的,言行十分利落。
上位者眉心一挑。
“当年太后请旨赏下的人,便是你了?”
那婢女听得“隐后”二字,将头埋得更低。
“回娘娘,是……”
“但奴婢与辰阳宫,素无来往!”
静太妃抿了一口百花淬,口鼻香气袭人,淡淡地盯着脚下的人。
“抬起头来。”
那宫女战栗不已,神色慌乱紧张,双手不自觉地瑟缩,绞着腰前的襟带。
听到主子的话,她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
只见一张鹅蛋脸,两片柳叶眉,用石黛精心描过,五官生的眉清目秀,体态瞧上去也颇为轻盈,乍看有小家碧玉之风。
当下,她便猜到了七八分。
“摽有梅,其实三兮。”
那地上的人没听懂,面色惶惑。
“二十二……也不小了。”
“你要现在说出来,本宫免你死罪。”
“娘娘……娘娘……”
那宫女听到“死罪”二字,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头,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