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信与皇帝或者说皇室之间,已经离心离德,很难做到再互相信任,天子放李信出京的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昨天下午李信给了他真的天雷,而是西南十多万西南军,已经突破的汉中防线,随时可以出蜀。
这十多万人,朝廷现在想要处理,最少要派出一半禁军西征,才能控制得住局势,然而京畿两营禁军,已经派了四个折冲府北上,如果再派一半人西征,且不说国库支撑不支撑得住,到时候京城防务将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虚之中,
放李信出京,便可以稳住西南,最起码可以让西南局势不再恶化下去,再拖个两三年,等朝廷也大规模装备了天雷,西南一隅之地便不可能与一个大一统王朝相抗衡了。
这便是元昭天子的缓兵之计,况且北边的局势的确已经不容乐观,如果李信北上能够缓和甚至解决了北边的僵局,自然不是坏事,就算不行,总也不会更坏了。
总不能指望蓟州城里的那个姬雍大将军,一举横扫鲜卑部不是?
听到天子这句话,李信笑了笑,开口道:“如此,臣在这里谢陛下了。”
天子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睛,然后看着李信叹了口气,开口道:“老师此去北疆,如能退敌,便把姑母与几个弟弟妹妹都接回京城来,你也回京城来住,咱们两家毕竟是亲戚,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说到这里,天子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西南的事情,他们立国也好,割据也罢,都与老师你没有关系,以后朝廷与西南各凭本事,老师便不要插手其中了。”
“朕自小跟着姑母长大,如今闹成这个样子,非朕所愿。”
李信哑然一笑,对着天子拱了拱手。
“等臣从北边回来,再谈这些事情不迟。”
皇帝的“金口玉言”,有时候是万万信不得的,当初朱老四还说要跟宁王平分天下来着。
再说了,就算李信可以躲在京城里,当第二个叶晟,西南的沐家,李朔,赵嘉,甚至还有已经失信于天子的叶家,以后都要被一一清算。
李信的愿望固然是一世富贵,但是这样的一世富贵,背后是用不知道多少亲朋好友的枯骨铺就,李信不取。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对着天子拱了拱手:“陛下,再耽搁一些时辰,就要到中午了,那今天走不了多远了。”
天子笑着说道:“那便不耽搁老师赶路了。”
“此去北上,路途遥远,老师一个人赶路太过凶险,朕给老师准备了四百羽林卫,护卫老师北上。”
四百个人,在羽林卫里就是一整个都尉营了。
天子挥了挥手,一个校尉营的黑衣羽林卫,缓缓从东城门走了出来。
对此,李信并不感觉到意外,派兵沿途保护监视,是最基本的手段,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天子派的人竟然是羽林卫,而不是他更亲近的千牛卫或者内卫。
李太傅对着天子拱手称谢,然后笑着说道:“陛下是不是还要给臣委派一个副将?”
“副将倒是没有。”
元昭天子再一次拍手,一个穿着禁军服色的中年人,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对着天子抱拳:“谢岱见过陛下,见过李太傅。”
正是山阴谢氏的谢岱。
四年前,京城里出了沈严之案,几个辅臣串通,意欲拥立六皇子登基,废掉当今的天子,那时候还是李信回京力挽狂澜,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天子的胞弟六皇子被逼出了京城,寄养在山阴谢岱家中。
谢岱因为这件事,听从李信的建议,辞去了羽林卫的差事,转而进入禁军,四年多时间下来,这位天子的堂舅,已经成为了禁军左营侯敬德麾下的一个折冲都尉,手下执掌一个折冲府一万多人,成为了大晋的高层将领。
天子对李信笑了笑:“之前不止一次听老师说很欣赏朕这个亲戚,朕昨天与尚书台的几位宰辅商议了一番,这一次便把谢岱安排在老师身边,做个监军如何?”
监军……与副将就大不一样了。
副将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节制主将的权力,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听从主将将令的,但是监军不一样,监军与主将平级,不仅有直达天听的全力,甚至可以推翻主将的将令!
李信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然朝廷有此决定,臣自然没有异议。”
天子点了点头:“既如此,朕便不打扰老师北上了。”
他回头看向谢岱,沉声道:“谢岱,现调你为监军,跟随太傅北上,沿途这四百羽林卫归你指挥调配,到了北地领了那四个折冲府之后,你便跟在太傅身边做个监军。”
谢岱与李信差不多大,只比李信小一两岁,这会儿也三十左右了,他面色复杂的看了李太傅一眼,然后恭敬低头:“臣,谨遵圣旨。”
天子点了点头。
“记得,沿途好生保护太傅安全,朕的老师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这些人就统统不要想活命了!”
谢岱连忙低头。
“是!”
元昭天子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李信,因为太过困乏,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老师对这个安排满意否?”
李太傅含笑点头。
“多谢陛下厚爱。”
又客套几句之后,天子终于在萧正萧怀等人的簇拥下,摆驾回宫了,李信翻身上了自己的大马,先是看了谢岱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熟悉的黑衣羽林卫,沉声道:“出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