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跟陈安一样?”
“哎呦,这话就不对了。”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露出古怪的神色,“陈安那么好的人,哪能和郑大年一样呢。您不知道,这郑大年来的时候脸上可是刺着字的,这个您比我们清楚,他那个’盗‘字明晃晃地长脸上,那就是犯过事啊。这种人有一就有二,昨儿个偷东西,保不齐今儿就杀人了!”
竟是偷盗过吗?周持暗自思索,突然想到什么,瞥了谢见眠一眼。
“哎,听见没,你也该在脸上刺个字。”
谢见眠没想到周持会主动跟他说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自觉这也是一种进步了。他摸摸脸,觉得刺字有点儿疼,不大适合他。
“捕快哥哥舍得啊?”
周持一本正经点头:“舍得。”
谢见眠笑了笑,没再接话,反而问向那个答话的男子:“按说这个郑大年到村子里时间也不算短了,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你们还觉得他会杀人呢?”
男子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你们外人不懂”的表情。
“不怪我们胡乱猜测他,那郑大年性情实在是……”他想了想,似是不知道如何形容,“阴沉,平日里几乎不说话的,看着脾气就不好,您别看他在村子里住了小一年,没有一个人和他熟的。总之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这样的人,说他干什么我们都信呐。“
这说法未免太过私人化了,但毕竟算是一条线索。
周持冲谢见眠扬了扬眉:“走一趟?”
“嗯。“谢见眠拖长了声音,道,”舍命陪捕爷。”
两人到郑大年家中时,郑大年正在吃晚饭,他坐在矮小的马扎上,守着一张被油浸得黑黝黝的桌子,桌子上只有三个略微发黄的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郑大年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来人,他这一抬头,整张脸便全部露了出来,他眯着眼睛,眼神中透出警惕与不悦,右脸上墨色的“盗”字极其显眼,让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那村民说得没错,的确是一脸凶相。
郑大年站起来,抱着双臂堵在门口,声音沙哑地有些粗俗:“捕快?你们来干什么?”
周持也有些警惕,下意识将谢见眠挡在身后,没看到身后的人完全是一副放松的姿态,只玩味的打量他的背影。
“你是郑大年?”周持指了指屋内,“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郑大年沉默了一会儿,让开了身。
周持拽着谢见眠进了屋。
“吃饭呐?”周持伸头看了看,发现这屋子里比陈安家还简陋,他对郑大年笑了笑,语气随意又好商量,“那我就直接问了,不耽误你时间。”
话音刚落,他的笑就冷了下来,似乎刚才只是错觉,周持一字一句问道:“高义丘死了,你知不知道?”
郑大年似乎丝毫不意外,正常人面对这种带有怀疑性的责问多少会有些激烈的反应,但他没有。
“捕爷。”郑大年嗤笑一声,眼神冰冷,语调毫无起伏,“我怎么不知道?都说人是我杀的,您也听说了吧。”
“那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周持气势不减,死死盯着他。
“我说没关系。”郑大年也看着周持,丝毫不躲闪,“您就信吗?”
周持收回目光,突然笑了,仿佛刚才的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只是个小小的玩笑。
“我信啊,我为什么不信。”
这次不光郑大年愣了,谢见眠也诧异地看向周持。
周持没问郑大年以前为何偷盗,没问他这明显的不善是怎么回事,甚至连最该问的他昨晚在干什么都没问,就这么说了一句“相信“。
郑大年身上的戒备收敛了大半,竖起的刺也没了,他不知道眼前的捕快是怎么回事,明明所有人都说是他,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是鄙夷和恐惧,但这个捕快却说相信,多么可笑。
“你……”
周持上前拍了拍郑大年的肩膀:“好了,问完了,接着吃饭吧,我们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真的转身走出了门,连头都没回一次。
”喂。“谢见眠跟上前,不解地开口,”你真的觉得他是无辜的?“
“是,我真的这么觉得。”
“为什么?”
周持没有转头,他看着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幕,想起了某些遥远得像是梦境但又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记忆,多少年了,他自己一个人怀着那些刻骨心事,难以为外人道。
”他们说郑大年是混混。“就在谢见眠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周持突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以前也是个混混。”
谢见眠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人一身捕快服,眉眼舒朗又开阔,举手投足间的”正气“满得要透过捕快服溢出十里,完全无法和”混混“两字搭上边。
“你为什么会当混混?”
周持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