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跟晏七行在匈奴的几场战事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战,对于汉朝战争的全貌根本无从想象,但今天,我身临其境,眼前的情景完全把我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终结出来。
看不清有多少人马,盾牌兵弩兵车兵步兵骑兵,各色兵种充斥着双方的阵营,密密匝匝排列整齐,如同蝼蚁一样遍布整个平原。中间仅余的一片绿意,也被染成青铜色。黄昏的余晖下,森寒的盔甲与兵器散发出冷冷的寒光,令人窒息的杀气在平原上空迂回飘荡,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风吹战旗猎猎直响,号角声后,距离大约两百米时,双方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汉军阵营最前面是一字排开的盾牌兵,训练有素地将又高又厚的挡牌齐刷刷地拄在地上,挡在身前,盾牌与盾牌之间紧密联合绝无任何缝隙。同样无法计算挡牌的数目,从我这个方向看去,只见盾牌整齐绵延下去,保护着本部兵马如铜墙铁壁般壁垒森严。盾牌后面是数排弓弩兵方阵,箭已在弦上;再后则是兵车方阵,横竖排列差不多有百辆,兵车旁边是大队手持长戟的步兵,无数铁甲骑兵护着两翼。
古代的战争讲究战术与阵法,整个汉军是一个巨形方阵,人数约两三万。
如果我站得更高,就会看得更清楚,虽然如此,仍然看得出叛军——(“韩”字大旗在飘扬,我不知旗下主帅是不是他,但“叛军”二字,还是直接从脑海中跳了出来。)叛军的阵型非常的奇怪,盾牌兵在前,弓弩兵在后,接着就是骑兵,整个队形前呈锥形后呈矩形,看上去象支蓄势待发的利箭!感觉上这种阵型就是专门为进攻而设的。
最让我看不懂的是队伍尽后头的兵种,跟主力隔了大约三百多米远,他们手中无刀无枪,被一队铁骑护卫,身边是十数个用红布遮盖的庞大的东西。有轮子,但既不是战车也不是任何古代作战工具,我看不出那是什么,而且光天化日干吗用红布遮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详的感觉在心底升腾。
天地肃杀宁静,等候着大战的来临。
“嗵嗵嗵……”一阵鼓声好像从云层深处传来,惊天动地,几千几万支利箭如同骤雨从汉军阵营中铺天盖地射向叛军,前排发射完毕立刻屈身补箭,后排弓弩手立刻接续,轮番发射毫无间歇。几乎与此同时,对方的箭矢也挟风带电射向汉军,羽箭如飞蝗,交织成密集庞大的乌云在两军之间交错而过射向敌方。
立刻,有箭雨携带的风声,有箭支穿透人体之声,有呼喊迭起之声。
我听到了死亡的声音,看到死亡带着强大的力量残酷无情地撕裂人体,血淋淋地吞噬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因为死亡而畏惧,身边的同伴倒下并不能摧毁他们战斗的意志,每个人都像钉子一样钉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死亡眼睛都不眨一下。最前面的盾牌还是如同铁壁,纹丝不动,坚定不移,丝毫不乱。
“嗵嗵嗵……”二通鼓震天价儿地响,汉军第二轮箭雨又起,在空中划起黑细的线道,刺破空气飞向敌营。
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叛军后面那支奇怪的队伍,我对它,实在是有点提心吊胆。夕阳下,红色的布忽然被整齐地掀开,在几乎闪着金光的光晕下,我看清楚红布下的东西,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要!”我惊叫出声,忘记了危险,打马向前冲向战场,一边拼命地大叫着:“王恢快撤!汉军快撤!!!”
我声嘶力竭的呼喊被淹没在箭弦声中。
来不及了,一阵刺耳的怪声响起,接着“轰”“轰”仿佛要把天地翻过来一样的巨响震耳欲聋……不可能出现在古代战场上的武器发射出无比威力,呼啸着飞向汉军阵营,顿时硝烟滚滚,火光冲天。原本整齐肃穆的汉军阵营被炸得支离破碎,盾牌散了,弓弩手乱了,骑兵的战马受了惊嘶鸣着四处逃窜,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的,是横飞的血肉,断裂的残肢。
我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切,看着无数曾经活泼泼的生命在炮火的嚎叫声中化为尸骸!
而炮弹仍旧无情地在阵营各处爆炸!爆炸!
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迫不及待地举事,因为他们有把握,他们早已经预备好了,枪,只是最后的环节。
战火纷飞!名符其实的战火纷飞!
中军的“王”字帅旗在烽烟中飘扬,代表各种讯号的旗帜一个接一个地急切舞动着,号召着在死亡阴翳中惊慌失措的战士。同时,“铮铮……”鸣金之声大作。击鼓则进鸣金则退,是古代战斗最重要的指挥号令,到底是精锐正规军,猝不及防遭受意外打击虽令军队一时混乱,但鸣金一响,汉军将士立刻闻令而动,迅速集结,护着中军向后撤退。
“嗵嗵嗵……”叛军三通鼓响,攻击的命令发出,骑兵势如闪电当先而出,接着是兵车步兵如同怒海巨浪,带着席卷一切的威势呼啸着扑向溃败之敌。
清脆的枪声划破满天彩霞,苍天低垂,云霞无言,注视着地上卑微嗜血的人类。
马在怒吼!血在飞溅!
两军距离越近,对于手枪的使用越有利,论射程它不及长弓跟弩,但少了换箭张弓的环节,它的速度优势就显现出来。跑在后面的步兵根本来不及跟敌人交手,纷纷倒在枪口下,侥幸逃脱的,或被风驰电掣般的铁骑践踏如泥,或被锋利的环首刀连膀带手砍成半截。仗着一鼓作气之势,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