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晃见魏尺木这般冷漠,只说到「恩公」两个字便止住了话头,声音在喉咙里打着转,说不出来。
小洛侠看不过,哼道:「他怎么看也不像坏人罢?你没救错人。」
魏尺木见自家的徒弟竟向着外人说话,心中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这一日,大船忽然抛锚。一个船工进来,禀道:「公子,船到日本国土了!」
魏尺木闻言,又起身来到船头。只见不远处似从天际泄下了一道奔洪,其流湍急如箭,其浪翻卷如龙,合着劲风,波涛汹涌迭起,愈发显得气势恢宏。江口处有一座港口,比之大唐的登州港、新罗的唐恩浦,还要宽阔几许。港口外楼舍林立,一派繁华景象,又与寻常的港口大有不同。
魏尺木不由问道:「这里是日本哪个所在?」
戴厚才回道:「这是日本的难波津,那条江唤作难波堀江。」
魏尺木点了点头,再问道:「你可知道日本有阴阳师?」他此次渡海来到日本,只为寻找阴阳家失传的绝学《大九州》,而《大九州》的踪迹只隐约在阴阳师身上或有踪迹可寻,是以到了日本自然要先问阴阳师一事。
戴厚才思索一番,嗫喏道:「这个……小人不知。」
这时,金晃轻咳一声,接道:「恩公,这个在下倒是有所耳闻。」
魏尺木转向金晃,示意他继续。金晃接着言道:「据说这日本的阴阳师十分神圣尊贵,或在庙堂被天皇尊为国师,或在山野被民众奉为神明。他们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还会施符咒、使幻术,能观星宿、可知灾厄,可谓上达天听,下抵九幽……」
魏尺木别有深意看了金晃一眼,问道:「哪里可以遇着阴阳师?」
金晃顿了一顿,道:「日本京都必有阴阳师,只是不知能否有幸一见。」
魏尺木又问戴厚才:「此去日本京都是走水路还是陆路?」
戴厚才则道:「从难波津登岸,换马跑上个一天半日,便到平安京了。」
魏尺木下了船,辞别戴厚才,独领着小洛侠牵马走过港口。金晃紧追两步,面色一红,讪道:「在下恰巧也去平安京,不如与恩公同路,沿途也好有个照应……」
魏尺木不置可否,继续向前。他身后的小洛侠却已悄悄摆手,示意金晃跟上。金晃心下欢喜,也买了一匹马代步。
魏尺木扫过人群,除了部分唐人装束外,多是倭人打扮。倭人的身材相对唐人较为矮小,其中有一伙人却高大了许多,与寻常唐人相差无几。只是他们服饰装扮略显怪异,一个个将发髻绾在头顶,上身着宽衫褂,下身着马乘袴,左腰上挎了一长一短两柄刀,此时正在港口里来回巡视。
金晃见魏尺木看了那群人几眼,便言道:「这些人是日本的侍者,可不好招惹。」
侍者是日本贵胄蓄养的武士,非但个个忠勇,悍不畏死;而且千百成群,进退有序,因此,极不好惹。
魏尺木等三人两马径直出了难波津,便被一伙人拦住。这伙人的装束打扮正是日本的侍者,约有十几人。
那为首之人,生的高大生猛,只是唇上一撮浓须,犹如肉瘤,令人望而生厌。那人张臂拦下魏尺木三人,「叽里呱啦」吆喝一阵,显然不是甚麽好话。
小洛侠跟着戴厚才学了一个多月的倭话,如今已然是听得懂说得明,她译道:「师父,他问我们要买路钱哩。」
魏尺木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对小洛侠道:「你告诉他,我等是从大唐而来,要去平安京。」
小洛侠如实译成倭话,说给那为首的侍者听。不料那侍者听了这话,反而更加恼怒,大声骂道:「别人都倾慕甚麽大唐,向往甚麽中原,老子却偏偏看不上。朝里那些卑躬屈膝的昏官朽将,还有那些奴颜媚骨的贱妇淫娼,都把你们这些唐人当作祖宗供着,当作老爷养着,既赏官爵职位,又赔财帛女子,真是丧尽了大国气节。你们这些唐人不劳而获,不告而取,平白占了我们的钱财和女人,老子早就看不惯。这是我们日本的路,偏你们唐人踩不得,想去京都可是妄想!」
那侍者一阵痛骂,仍不解恨,还要拔刀杀人。那侍者的右手摸到了刀柄,却拔不出腰刀。拔不出腰刀并不是他的刀鞘生了锈,而是他的手用不上了气力。
原来魏尺木早展开身形,瞬息来到那侍者身前,曲指成勾,一举将其右肩卸了下来。那侍者只觉眼前一暗,只来得及看见一团青影,便肩头吃痛,右肩已被人卸下。那侍者身上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沁出一团密汗,却不肯叫喊一声。
他身后众人渐渐反应过来,纷纷拔刀,呼喊着要剁碎魏尺木。那侍者忙喝道:「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他自幼习武,又身经百战,自认为武功虽未练到顶尖,却也位列高手之列。如此不到一招,甚至都未看清对手如何出手便已落败,简直是匪夷所思!
那侍者气焰不再嚣张,又转向小洛侠,问道:「你们……究竟是甚麽人?」
魏尺木实言道:「魏尺木。」
那侍者自然没听过魏尺木的名号,感慨道:「是我夜郎自大,不知人外有人;是我有眼无珠,小看了天下英雄。今日败于你手,非但自损了颜面,还折辱了主公,唯有以死谢罪!」
言毕,左手已拔出一把短刀,就要刺入腹中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