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栽倒在石棺里,眼前为之一暗。那石棺内侧雕刻着五行八卦、阴阳太极,还有飞禽走兽、风雨雷电……除此之外,只有一副枯骨,一副秦朝术士徐福的枯骨。魏尺木这一撞,不仅自己骨头碎了许多,就连徐福的遗骨也碎成一片,其中便有几根细微的碎骨插进了魏尺木的伤口里。
徐福遗骨入体,魏尺木的脑海中忽然有一片光芒闪烁。他只觉得双腿轻盈如鸿毛,双目清澈如明玉。目之所及,便是心之所念。他的眼前浮现的不再是一座洞府,而是一座接一座的矮山!
脑海中浮现之处,身骨已与之齐飞!魏尺木只觉自己恍如一片飘萍落叶,被狂风骤然吹远。
说来不过片刻之间。贺茂狂人眼中满是惊愕之色,他眼见着石棺里的魏尺木二人,在他的剑尖下忽然间消失了,凭空消失,不着一丝痕迹!
待到贺茂狂人再看到魏尺木二人时,他们二人已到了石级上。
一息间,数十丈!
这怎么可能?这是仙法还是妖术?
贺茂狂人不愿相信,却又不能不信。那不是仙法,亦非妖术,而是《大九州》中蕴含的卓绝武功。只有《大九州》,才能令人踏破时空!
贺茂狂人想到这里,心痛如万虫咬啮,双目泛起血光,嘶吼道:「给老夫留下!」说时,已仗剑腾挪而去。
五彩剑芒来到之时,魏尺木与黄贞已经跨出一步,出了圆门,到了第二层的洞府。圆门闭阖,五彩剑芒剁在圆门上,泛起一阵璀璨的火光。
贺茂狂人心急如焚,连忙打开圆门。他一脚才出,正要越过圆门,却听得一声冰冷低沉的声音:「师兄,你去哪里呀?」
这声音是一道真真切切的女声,却是从贺茂狂人的口中传出。与此同时,贺茂狂人的面目骤然扭曲起来,其痛之极,竟令他跌落石级,抱头哀嚎起来。
贺茂狂人忽然口发女声,头疼欲裂。堂堂阴阳头,怎会有这等隐疾?
当年,贺茂狂人与安倍飞羽年少同门,共修阴阳术。只不过,贺茂狂人身材短小、样貌不足,安倍飞羽貌若天仙、气若幽兰。贺茂狂人倾慕于安倍飞羽,可安倍飞羽却是心如止水,一心痴迷于阴阳术之中,因此对贺茂狂人的痴情视而不见。
贺茂狂人饱受相思之疾,足有十几年。后来两人武功俱大成,齐封阴阳头,各收弟子。正在贺茂狂人以为安倍飞羽不再痴迷于武学会以身相许时,却从中土来了一个方士。那方士知天文晓地理,谙诗画熟异事,端的风采绝伦,竟招惹得安倍飞羽为之一见倾心。
贺茂狂人眼见心上人要成为外人的伴侣,心中大恸。他曾想以武力逼迫那方士离开日本,便约其比武,却三战三败,身负重伤。
贺茂狂人心如刀割,又加上他沉溺于炼化式神,便有了将安倍飞羽炼成式神的念头。若能将安倍飞羽炼成自己的式神,那她便将和自己在一起,永不分开。她将只属于自己,不再容外人觊觎半分。
贺茂狂人搜寻秘法,炮制器具,诱骗安倍飞羽,这一炼便是二十几年。只是,人与人的魂魄具有极强的排斥性,再加上安倍飞羽心有一段执念,因此二十几年来,两者魂魄始终不能完全融合。这也是贺茂狂人一直无法出关的原因。
贺茂狂人首炼人式神,无法可遵,无迹可循。他的人式神似成非成,时好时坏,安倍飞羽的魂魄时常会挤压他自己的魂魄。只有借助徐福墓里的阴阳气息,贺茂狂人才能压制住安倍飞羽的魂魄。正因为此,贺茂狂人无法离开徐福墓。
那一道女声,便是因为贺茂狂人一脚迈出徐福墓,阴阳气息一弱,安倍飞羽的魂魄便侵占了贺茂狂人的身体,令其痛不欲生。
魂魄没有合一,人式神便未完全炼成。式神不成,肉身不死。是以,石台上那副躯壳还没有死,安倍飞羽她还活着!
过了良久,安倍飞羽的魂灵才在阴阳气息的压制下安静下来,贺茂狂人恢复如初。
而此时,魏尺木与黄贞已来到沼泽外密林处。他们二人离开徐福墓时也听到了那道女声,虽猜到是可能是安倍飞羽开了口,却不知道其中究竟。
魏尺木已然重伤,黄贞只能扶着他缓步而行。才走了不过一里距离,他二人便忽然听到从地下传来贺茂狂人的声音:
颠倒阴阳,挪移五行。
神魔辟易,百鬼听令。
妖祟现世,精怪化形。
觅食乡町,扰乱京城。
——急急如律令。
声音才落,密林中便阴风阵阵,残叶迭起。接着便是哀嚎遍野,鬼哭肆虐,令人不寒而栗。
魏尺木问道:「这是……莫非贺茂狂人又在施展什么秘法不成?」
黄贞打过一个寒噤,道:「传闻平安京外有黑夜山,黑夜山中有鬼门。一旦鬼门开,则百鬼尽出。想必这里便是黑夜山,是贺茂狂人施展阴阳术,开启了鬼门,放百鬼出来了。」
魏尺木不熟阴阳师的底细与根源,也不知百鬼为何物,只是这阴森的气势,是他生平仅见。黄贞深知百鬼传说,便如临大敌,身上冷汗淋漓。
魏尺木和黄贞心生警惕,继续向前,只是他们每走一步,一旁的树上便会忽然挂起一盏白色的灯笼。那灯笼光芒昏暗微弱,看不清里面是否点着蜡烛。
正走间,魏尺木只觉眼前阴气忽重,连忙拉住黄贞停了下来。果然,眼前那棵扭曲的树干上忽然露出一张鬼脸来。那张脸从树干上生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