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把老子派到这里守大门?”这声音沙哑中掺杂着愤怒,而说话之人肥头大耳,身子溜圆儿,正是千鹤派掌门鹤冲。他接着转头向着一个老者言道,“我说老孔,你好歹也是十二大掌门之一,怎么也不反驳一下?他小小的花溅泪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拿着萧下的名头来唬人。他让你孔门来这儿,你就来?”
在鹤冲的另一侧,便是孔门掌门孔至了。这一行约莫三四十人,其中一半是千鹤派的弟子,一半是孔门的弟子。
原来先行的武林诸派,已经到了曹州界内。花溅泪在给诸派分配任务的时候,传来萧下的话,让孔门与千鹤派带弟子驻守曹州东南一带,以阻止其他绿林势力从南面驰援曹州。这活儿看似凶险重要,实际上却是个空岗。一是大部分曹州以北的绿林中人都已聚集在了曹州之内,二是盐帮总舵不敢擅离太湖,想必也没什么人来了。
孔至面对鹤冲的牢骚,不予理睬。他虽然不清楚花溅泪为何要这样做,但他心里对此安排却是愿意的。在孔至看来,守大门总比冲锋陷阵、折伤子弟来得强。至于武林之誉、江湖之争,他并不甚关怀。
失望的不止鹤冲一个,还有罗伤。他先前就错失了武林比武大会,本想在这次与绿林的大战中一试锋芒,崭露头角,却不想连与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罗伤心中连叹,暗道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鹤冲兀自唠叨着、咒骂着,滚圆的身子一步一颤,仿佛这牢骚会不止不休。
曹州东南的角落,止有一条大路可行。其余尽是乱林沙石,只怕飞禽走兽都不愿在此多作停留。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偏偏有人来了。来人是个少年,不过二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颇有些虎背熊腰的架势,其面上却是一副朴实憨厚的样子。
众人见这汉子粗衣短褐,一脸呆傻,又是孤身一人一马,手无寸铁,都以为是个庄稼汉,也就没有在意。可鹤冲此时憋着一肚子火,难得遇着个外人,他有心为难,便拦在那人面前,喝道:“小子停住,下来!”
那粗衣汉子闻言心中一紧,见对方足有二十来人,不敢不停,只得下了马。
鹤冲向前几步,头顶只到那汉子的胸口,仰头哼道:“叫什么?打哪儿来的又去何处去?”鹤冲并不想盘问出什么,只想找人出口胸中闷气。
那汉子憨笑道:“俺叫朱温,从宋州砀山来,去曹州寻亲戚去。”
原来这粗衣汉子姓朱名温,乃是宋州砀山人。他生来家里贫苦,打小就在乡绅刘崇家里讨了个生计。虽是如此,他平时也跟父亲朱明诚学习文墨、谈论古今。哪料朱温长大之后,却不爱做活儿。他仗着长得精壮,又学了些手脚功夫,便自诩为英雄豪杰,以至于乡里人多是笑话他。就连主人家刘崇也十分嫌隙他这副模样,一直想撵他出门。偏偏朱温很是讨刘崇母亲的喜欢,刘崇也只好作罢。直到近年来,各州县连年饥荒,朱温也难以避免这场天灾人祸。
朱温一家都为此发愁,眼看生活愈发艰难,难以为继,朱明诚便对儿子朱温言道:“你也过了弱冠之年,不如去外面闯一闯罢,兴许有条活路。”
朱温虽然也不甘在乡里受苦挨饿至死,可一时却也没有闯荡天下的魄力与资本,他听了父亲这话,只是沉默不语。
朱明诚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禁叹道:“咳,人若穷,志则短呐。”以后便不再提及此事。
可让朱温下定决心闯荡天下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也许是一个梦,却又让朱温觉得真实无比。这天夜里,天燥异常,朱温光着膀子在床板上睡得正香,脑海里却出现一个遥远而又清晰的声音,“朱温,你可想做皇帝么?”朱温朦胧之中循声望去,只见眼中一片苍茫。那苍茫的尽头,有一个身影伫立,似在崖边,似在云端。朱温想看真切,却偏偏觉得是睁不开眼睛。直到一声鸡鸣,那身影骤然消失。朱温醒来,只当成是一个怪梦。再看时,床头多了一个包袱。朱温迟疑中打开,袱之中好些金银,足有百两;还有一卷武学、一卷兵法两本书籍。上面附着一张纸条,写着,“学好武艺兵法,一年后去曹州投奔黄巢。”
朱温见了这包东西,心里掀起了巨浪洪波,良久才得以平复。他不知道是哪里的高人带给他这一切,又为何会带给他,但梦中那句“你可想做皇帝么”却是让他久久难以忘怀。试问天下,有谁不想做皇帝?但却没有多少人会想到去做皇帝,包括朱温。他本来只想在乡里做个英雄豪杰,可这一夜过后,他的心里种了一个种子,一个做皇帝的种子。
朱温将这一切当做最大的秘密藏在心底,不敢透露半分。他开始掩饰心思,开始呆傻起来,不再有以往的轻狂和精明。他也开始勤奋起来,每天都努力练武、学兵。好在有些功夫和文史底子,一年下来如同脱胎换骨。
这一日,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走出这砀山,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朱温一路小心地来到了曹州界内,明显感到遇到的江湖中人愈来愈多,还看着了几次打斗。他便更倍加小心了起来,可还是被这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鹤冲眯着小眼,看向朱温背上袱里面是什么,打开给老子瞧瞧。”
朱温心道,“不好……”这包袱里是梦里神仙赠给他的金银和书籍,他如何敢示人?忙陪笑道:“不过是些破衣粗粮,不值一提。”
鹤冲能当上一派掌门,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