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珏突然疯了一样起身死扯傅慎仪的前襟,他本身没有多少力气,却也能扯得高大的将军脖子生疼,二人挣扎之间带倒了几上的茶杯,碎瓷和暴呵,配上杜明珏满脸的泪水,这足以在傅慎仪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撒一把盐。
杜明珏脱力,撒开布料,落叶般跌落,堪堪被傅慎仪抱住,双手再次触摸到这具身体,竟也能体会到久违熟悉。
杜明珏即便是透支,也无声地要从傅慎仪怀抱挣脱,像是一种本能。那种厌恶已成习惯,不是刻意了,这般细节始终提醒着傅将军,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沈灵均早就对我起了疑心,我像块抹布一样替他擦除污秽,可我还是把你输给他。要你离我远远的,可京城南北如此遥远的距离,还是不足以让沈灵均满足!可他知道我不敢,不敢拿他怎样。“
“因为,我弟弟在他手里……!“
“你知道么,我恨啊。“
杜明珏一口牙要咬碎,像是要把谁撕烂,他眼里凶光毕露,秀气的一张俊脸几乎扭曲。
“沈灵均连我最后珍视的东西也要夺走,他到底要我如何?!”
傅慎仪听着回荡在屋里的声声泣血,缄口不言,深知自己没有安慰的资格,却不知杜明珏何时从地上捡了碎瓷片,傅慎仪发觉,猛地去抓他的手臂,未赶得上那雪白的凶器在颈子上逼出一道红痕。
“我在赌,再赌,我的命到底能不能威胁到你。”
已成泪人的杜相扬起头颅,再无气力伪装出高傲的表情。
是日鸡鸣,傅家军层层封锁汧淮,举国震惊,虽是借着为杜相“寻弟”的名义,却也足以让城中人惶恐不安。
皇宫添宝殿里坐着的沈灵均眉头紧锁,自己这一剂药竟然如此凶猛?内心有些担忧杜明珏是真的要联手傅慎仪造反,幸而他提前做好准备,把鹤唳留了数人在身边。恒芳在身侧伺候笔墨,看见沈灵均神色不宁,开口问切。
“这个杜明珏,朕始终吃不透,原以为只是个聪明人,又发觉他的狠毒,今日只觉得决绝奇勇。”
“奴才不敢多嘴,官家您也少操些心,都交给五王爷去打点就行啊。”
“不操心这个还有别的,宜姐儿这一病就没见好,洹儿找回来,朝中诸多事端也扰得头疼。”
“明日你再替朕封些钱去寻真观吧,添些香火,也算偿一偿朕对不起她这么多年。”
“官家天恩。”
“别忘了把杜明晦回国的事散出去,在将军府多留意点。”
“早安排下去了,官家放一百个心吧。”
快要早朝,长水皇帝一夜之间下了无数道口谕,紧锣密鼓地谋划着什么。
将军府。
杜明珏累极,堪堪昏睡过去,傅慎仪陪在他身边坐了许久,正打算起身出院,被人喊住。
“父亲!”
来人正是傅珩,傅慎仪唯一的儿子。
“儿不慎听到了父亲谈话,还望父亲不要怪罪儿子。”
傅慎仪摇头,不愿让长子听出自己情绪不对,却不知悲伤已经写在脸上。
“儿子不知您与杜丞相的往事,却知道此事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还请父亲三思行事。封城此事说小也可说大亦可,但若是带兵入宫……”
傅慎仪抬手打断傅珩的话,他明白了。
卯时一刻,百官就列,钟鸣,早朝。
家中大变的杜相意料之中并未缺席,身姿依旧挺拔,一身俏紫官服,除开面容变得憔悴不堪,似乎无事发生,傅将军今日却告假。
朝堂上今日的风向很是统一,参奏丞相将军二人结党营私,武断用事,意图不轨的折子摞了有半人高,佝偻着腰的老文臣指着杜明珏痛骂,唾沫星子却还是不能击弯杜相挺拔的脊梁骨。
皇帝不知真假地黑着脸,示意退朝,结束这场单方面的口诛笔伐,独留下杜明珏。
两个侍卫“跟着”杜明珏走进添宝殿,皇帝上座,恒芳陪侍,杜明珏直直地跪下,也不说话,伸手开始脱去外衣,那身象征一人之下的俏紫官袍像是抹布一样扔在一边,沈灵均不开口,侍卫也不知是该阻拦还是如何。
只待杜明珏褪去冠冕,披散着头发:
“没了这身衣冠,杜明珏不再是丞相,只是一贱民。”
“贱民前来请命,求官家开恩,还回贱民亲弟。”
深深一拜,头磕在墨黑的地板上,冰冷地让人清醒。
“你怎知你亲弟是朕做的,休得……”
“官家也不必客套,左右贱民一条命全在官家动动嘴,冒犯请命的并不是丞相,大可不必顾虑。”
杜明珏说着话,缓缓抬头,直视沈灵均,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朕料到你猜的出,却未料到你今日还会出现。”
杜明珏不理会沈灵均所说,愣愣地看着上位者,突然露出了个略显疯狂的笑。
“我也猜到您不会还给我,所以贱民自作主张来找了,算算时间,也该找完了。”
沈灵均闻言,面色突然大变,傅家的人进宫了!
恒芳大喊来人,身后的两个侍卫“唰”地出剑,架在杜明珏颈子上,那上头旧红未涸又添新红,配上他满眼红丝,整个人有些疯癫模样。
而鹤唳那边已经大战了数十回合,傅家军虽不是如同鹤唳那般个个顶尖,却也是强者云集,数人缠斗在一起,沈浔此刻不在,鹤唳也渐行渐远,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