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对着洪遵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些人久在海外,向来以海鲜为食,就算是上了岸,有鸡鸭尝鲜也就满意了。倒是一时没想到洪官人口味近北人,看来昨日的晚宴还是有所怠慢了。
这北港一村有几户人家来自北方,所以养了不少山羊。今日尚未有猎获,就向村里买了两只,让大家换换口味…”
洪遵被沈敏引到了院子一侧的葡萄架下,这里放一张桌子,头上郁郁葱葱的葡萄藤蔓遮蔽了阳光,又不时有凉风从棚下穿过,倒是一处遮阳纳凉的好地方。
桌上除了几样时蔬之外,还有一坛农户自酿的米酒,看起来澄清见底,也算是难得的佳酿了。两人坐下后闲聊了几句,就见沈度亲自端着一个陶罐送了过来,里面装满了一块块的带骨肉和色白如牛乳的汤汁,让人见之不由食指大动。
肉美汤鲜,这让一向中午只吃几块点心就习惯的洪遵也不由贪嘴多吃了几块。吃着美味的羊肉,席间的谈话也不由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当然,这种谈话只限于洪遵和沈家三郎之间,其他人根本跟不上两人谈话的内容。
而通过这场谈话,洪遵也大致摸到了这位沈家三郎的底细。论文章诗词,这位是一窍不通;论经史典章,大约是通了半窍;但论起军国之事,此人却是颇有见地,能发前人所未见;论起制度规章之优劣,则洪遵也只能以典故抵挡一二了;再论及事物内在运行的规律,则他只有洗耳恭听的份了。
这沈家三郎之偏才,既让洪遵感到惋惜,却又甚感震撼。若此人生长于士人之家,从小受教的话,日后于朝堂之上未必不会有一席之地。
就在洪遵在心里为沈敏惋惜时,沈敏倒是对这位洪官人印象大好。一位官员愿意去倾听百姓的声音,在自己这等强盗面前也不摆什么清高的架子,在他看来已经算是官场上比较务实的官员了。
当然,最让他感到心情舒畅的还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能够和一个能够理解自己话语的人进行交流。保安社的头领们,包括他的父亲、兄长,他们能够接受他的说服就已经不错了,想要让他们理解自己脑海中对于这个时代竖立起来的天下观,那就太过艰难了。
而洪遵就不同了,他不仅有着足够的智慧去理解沈敏提出的主张是为了什么目的,还能有意无意的点明这主张背后蕴藏的意思。而且这位还没有那些福建官员身上的迂腐清高之气,不会动不动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狼心狗肺之辈。”
沈敏自然也就对洪遵表现了足够的善意,于是两人在这顿饭后,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喝的兴高采烈的沈敏也不多话,只是起身对着院内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吧?那么咱们接下去就该去消消食了。
这打猎可也不是随意的消遣,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我等今日虽然不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去打猎,但今日我中国连炎黄祖陵都被胡人所侵占放牧牛羊去了,我中国之人但凡有羞耻之心者,自然应当时时备战,以待恢复中原之时。
故我借田猎以讲武,各人出行必有矩,敢乱行列者,当以军法罚之,诸队长可明白了吗?。”
原本嬉笑喧哗的院内,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散在各处的3、40名军汉齐齐起身向沈敏叉手听令道:“吾等遵三郎军令。”
这些人齐整的回答,倒是让坐在那里的洪遵眼皮跳了跳,而对此景象深感满意的沈敏却已经快速的出声分派道:“胡大石你为本次行猎的军法官,有干坏事者,除洪官人外,其他皆可罚之。”
站在葡萄架外一名留着大胡子的青年叉手应道:“诺。”
沈敏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分派道:“沈师为中军官,负责替我传令。本村民兵小队为前锋,刺探兽群所在。孙当为左翼官,领一哨;李三才为右翼官,也领一哨。你们两人负责把猎物赶出树林。剩下的人跟着我,待猎物出林后,听我命令出击。现在,都清楚各自的职责了吗…”
在沈三郎发号施令的时候,洪遵一直在冷眼旁观着。他发现,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听从于这位少年人的命令,没有对其的命令提出质疑声,也没有人露出不满的神色,似乎大家都认为,由这位少年发布命令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种领导能力,洪遵大约也就在一些宿将身上看到过,但是那些宿将无一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威望,手下带着的也是跟随多年的部下,自然没有人敢于质疑他们的权威。而这位沈三郎如此年轻,又有什么资格让这些年长的兄长们习以为常的服从他,他们原本可是一群盗贼啊。
带着这种疑惑,洪遵跟随在了沈敏的身后,默默观察着这场郊猎行动。应该来说,在这位沈家三郎的手中,这场行猎已经失去了狩猎活动的大部分乐趣。
在沈敏的指挥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站位,没有他的命令,哪怕野兽从自己面前经过也不能有所动作。每个人都成为了这张徐徐张开猎网的一个网眼,直到林中的鹿群被驱赶到了狭窄的河湾地区,沈敏方才下令众人对着鹿群中的公鹿集中射击,放过小鹿和母鹿。
这显然是一个相当高难度的命令,被驱赶出的2、30头鹿中,公鹿大约也就六、七只。现在因为沈敏的命令,导致有两、三头公鹿混在了小鹿和母鹿之中逃走了,因为没有把握不伤到小鹿和母鹿,其他人终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