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青春校园>蚀月编史>第十三章·血雨遮天云上城(下)

遮在双目上的布条被扯下,但莺奴仍然固执地紧闭着双眼,不愿意看到这恶斗场上的混战场面。她虽然没有睁眼,但知道这人就是湊罗栋,因此对着他发出一声尖锐的质问:“难道这些子民的性命也是一颗砝码,秤的另一头摆着供你消遣的笑料吗!”因为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她这一句质问用了最大的力气,声音从丹田而出,响彻整个王府。

湊罗栋正想回答,惊骇中发现她双耳旁溅着面积惊人的鲜血,才知道她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瞳中立刻迸发出一道难以置信的神光——他听过她所讲的故事,知道以莺奴的身手,轻松就能成为整座羊苴咩城唯一的优胜者。既然她只是凭着本能、蒙眼都可以击退数十人的包围,那么想要打败城内其余人、哪怕是成百上千的人,也不需要动一点脑筋。

——所以这双耳里流出的鲜血如果是莺奴自己的,那就意味着捅破这对耳膜的人不是别人,是莺奴自己。

而在蛇奴的毒阵里,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不去攻击他人,而是攻击自身的。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既然谁都不会在这好战之毒的迷阵里攻击自己,而莺奴却不同,除非——

除非莺奴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他为这猜测感到震惊,听了莺奴的话,还不知该回应什么,她就已经发出下一声震天的质问:“小王自身也不能胜过我,难道不害怕被我杀死吗?!如果小王和你的皇兄不幸罹难,羊苴咩城的残局难道要我来收拾吗?!”

此问既出,湊罗栋的态度立即为之一变。这一问掷地有声,不能出自于奴隶之口,就算换做阿央枯那样固执凶狠的女子也说不出来。这问题是王的问题,提问的语气是王的语气!七八年前在洛阳,莺奴的主人曾抱莺奴在怀,对满屋的人说过,他怀中的这名小女子将会是一名教主,他说中了!

而湊罗栋当然是没打算让整个羊苴咩城都变成蛇奴的游戏场的。阿央枯玩起来太疯狂了,他过去一直由着她来;但若是波及到皇兄的子民,他可以亲手宰了这名奴隶。

阿央枯的这种法术,是哀牢山附近部落的巫医研究出来的,但远没有这般凶残;他在将阿央枯和蟒蛇托付给她的师父们教育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蛊惑之术,也早就知道抵御它的方法。像莺奴这样惨烈的自残并不能将蛊惑的秘力挡在身体外,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抵抗阿央枯排山倒海的攻势。而阿央枯最令他生畏的招数,到目前为止,还根本没有在人前展示出来。

他知道莺奴听不见他说话,于是伸手将她的眼睑强行撑开,逼迫她看着自己的脸;她那美丽的面庞因此而稍稍扭曲,露出一种反而超过普通人的狰狞。湊罗栋大喊道:“不许闭眼,你跟着我来!”

莺奴可以看懂他的口型,燃烧着怒火的瞳孔这才显露稍稍缓和的神采。她向来被说成是不死不怒之人,如今才知道并非不怒,只是先前遇到的事情全都不值得她发怒罢了。

湊罗栋的手里捏着一把银针,他向莺奴手中塞了百余根,示意她跟着自己向宫外走。

莺奴不明白他拿针的用意,皱着眉头跟他走出花廊,迎面遇见方才那队苴子兵中的幸存者。这群人方要举着武器朝湊罗栋和莺奴走来,湊罗栋的右手就一掌挥去,一根银针从指缝里疾速发出,刺进了对方额面。

只见那名中针的苴子兵顿时停止了动作,如同突然松了发条的机械般停在半途。莺奴瞬间明白了这银针的用途,不必湊罗栋提示她,她手上已然发出五根针去,根根命中这群苴子兵的面首——命中,且每一根都与王爷所发之针精准地刺进同一个部位。

她终于知道解除此蛊的方法,大为振奋,快步搜寻身旁,首先将王府里游荡着的武士们一一定住,手法之快,连湊罗栋都来不及察觉。等目之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其余受害者时,莺奴回到湊罗栋身旁,举起针就要朝着自己的额头刺下,惊得湊罗栋连连制止:“不能刺!”

她的手被湊罗栋强行拦下,对方正用一种焦急的眼神盯着她手中剩余的针。他似乎思忖了很短的一瞬,随后将她手里的针夺下,扔在地上——看起来这些针只是普通的针,既没有淬毒,也不是什么珍稀物。

莺奴正在疑惑他为何阻止自己自救,就看见他用力拍了三下手。她茫然地看了看王爷,也看了看自己的身旁,只见方才中了针的男子们纷纷迈着迟钝的步伐朝他们汇聚过来,如同一阵极慢极慢的潮水。

莺奴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蛇奴之所以会修炼这种法术,恐怕为的不是让人互相厮杀,而是等着王爷来完成这一步——蛇奴的蛊是为湊罗栋而炼!

但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蛊是为了王爷炼的,他有没有将这一步告诉过她?

莺奴在震惊中看着这群缓慢的蛊士汇聚到湊罗栋和自己的身边,自动地围成一圈。湊罗栋开口用白语大喊了一句什么,这群人好像得了命令,疾步转身,分头到王府内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满满的一桶水。

莺奴明白过来,王爷现在动用这批蛊士是准备去灭火的。她转头环视这群人的时候,发觉他们的神态就如死人一般麻木。这就是真正的云南蛊术,力可摄心,她如今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她越发觉得心头冰冷,若是如此,蛇奴真是彻彻底底的工具,就连奋力反击也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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