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况在家中准备出发。
已经是冬末了,作为赵国第一次科举之中最受人关注的士子,荀况在半个月前刚刚和肥氏的嫡女完成了婚礼。
而在婚礼之前,荀况的任命也已经下来了。
陶邑令。
陶邑是陶郡的郡治,也是中原一等一的经济大城,荀况这个任命无疑是坐了火箭一般直接升天了。
对于这个任命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不是别人,正是荀况的娘家爷爷肥义。
肥义认为对于荀况的任命太重了,应该让荀况从一个小县的县令做起,而不是这样一步登天。
对此赵何只用了三句话就说服了自家相邦:“肥师,若是寡人大费周章弄的这个科举第一名只能出任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么你觉得下次还会有人来参加科举吗?说实在的,寡人不直接给他弄一个郡守就已经算是看在你的份上了。反正你肥氏在国中的故旧子弟这么多,你自己看着照拂一下不就是了?”
于是乎,荀况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出发呢,他的长史、御史、司寇等等配套的官员都已经在肥义的钦点下凑齐了。
对此荀况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一个官场菜鸟加孙子辈能有什么意见?
当然,即便是有着这些老官吏的帮助,如果荀况的才能不足那充其量也就只能维持个不过不失的水平,真正能将地方治理得怎么样终究还得看一地主官的水平如何。
赵何是一个非常大方的君主,他在如今全天下房价最贵的邯郸一口气给殿试前百名赐下了一百套新宅子,让荀况一家不必在平民区那个狭小的院子之中居住。
宅子大堂和正门间的空地上停着几辆马车,上面装着的主要是荀况两口子的一些必备物品。
荀况站在大堂的门口,正和前来送别的几名朋友以及自己的家人道别。
父母兄弟自不必说,还有一个比较特别,同时也是相当有名的客人,那就是殿试之中位列荀况之下,被公认为这一次科举第二人的法家士子周整。
在经历了那一次的殿试之后,原本隐约有着几分竞争气氛的两人竟然慢慢的变成了好朋友,这也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周整笑道:“你当了陶邑令,我却只能去关中当个栎阳令,早知道第一和第二差距如此之大,当初怎么样也要多读几本书,拼命把你打败才对。”
荀况闻言不由失笑:“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丘壑早已经形状规整,就算是多读再多也不过是让形状更加立体罢了,你输给我是因为思想上的差距,倒是和书本无甚关系。”
周整呸了一声,道:“你就是被大王所喜罢了,我法家才不会去和那儒家合流呢。”
荀况眨了眨眼睛,笑道:“若如此,那你这法家士子为何要和我这儒者在此相谈甚欢?”
两人相视而笑,周整重重的拍了一下荀况的肩膀:“荀兄,好好保重,好好干!”
片刻之后,荀况的车队驶出了崭新的荀府,朝着肥义府邸而去。
临走之前,还是得拜一拜这位娘家爷爷的码头。
肥义捋着胡须,看着恭恭敬敬在自己面前行大礼的新人,心中很是满意,但也不忘叮嘱道:“这一次大王开科举其实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虽然那些宵小忌惮于大王的威名不敢公然对抗,但你作为科举第一名又是前往陶邑这般大城,定然会成为他们盯上的突破口。此去务必要谨慎为官小心治理地方,不要辜负了大王的期待!”
荀况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荀况的马车离开了邯郸,朝着大梁城而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落入了有心人的视线之中。
某座十分豪华的府邸书房之中,一名管事正在恭恭敬敬的朝着主人汇报情况:“君上,荀况已经动身赴任了。”
府邸的主人摸了摸胡须,缓缓说道:“那就好,你派几个得力之人前往陶邑,先不要急着动手,等到机会合适了再给荀况一点颜色看看,一定要让他过不了上计,明白吗?”
管事唯唯诺诺,随后应声退下。
等到管事退下之后,府邸主人突然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在府邸主人的后方放着一面很大的屏风,屏风之中有声音传来,而且还不只一个。
“既然赵兄都已经出手了,那么我等自然也不会退缩。这陶邑之中的局势,老夫自然也是要插上一手的。”
“没错。大王虽然开创了大赵有史以来前所未有之局面,但是他走得太快、太急,想要用底层的士人来取代我们……嘿,还是年轻啊。”
“正是,这一次一定要让天下人看看,所谓的科举三连第一荀况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酒囊饭袋。顺便也给肥义一点教训,身为我们世家大族之首,竟然站在了大王那边,简直是罪无可赦!”
“大赵的天下是我们几个家族支持着打出来的,现在尚未统一大王就想要抛开我们,门都没有!”
等到几个声音先后开口之后,府邸的主人才淡淡的说道:“既然诸位都已经取得了共识,那么就各自派遣得力人手行事吧。记住了,这一次的行动务必要隐蔽,一旦被大王察觉,那么在座所有人都是死无葬身之地,明白了吗?若无其他,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屏风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最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府邸主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之中,半晌之后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