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朋友很少,除了表姐,大概就只有家乡的一个叫子衿的女孩儿。
记得那些年,他和表姐经常上山打野兔,山中便总会出现一身脏兮兮的在山中放羊的女孩儿的身影。
也不知女孩儿是对他们打猎好奇,还是对子衿时常给她带来的食物垂涎,女孩儿总会窃窃地跟在他们后面。
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每天一起在山中玩耍,射猎。
一起躺在山坡上,仰头数着一朵朵白云。
马万年从小不爱说话,子佩和子衿便只是一起陪他躺在上坡上,心中默默数着白云朵朵,倾听鸟唱蝉鸣。
“小妹妹,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我......没有名字。”
乡野之家,男孩也多是把家里排行作为名字。
至于女娃儿,就算有名字,也是随便叫的,亦或许这女孩儿是不喜欢这样随意的名字吧。
“我叫秦子佩,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就叫你子衿吧。”
女孩儿定定看着,没有回答,秦子衿则是对自己给她起的名字颇有一种成就感。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呵呵,这样一来,我们就更像是亲姐妹了。”
“亲姐妹吗?”女孩儿有些不敢想,毕竟这对儿能文能武的表姐弟,出身太过不凡,她怎么配得上?
“对呀,你家里没有姐妹,我也没有姐妹,难道这不是天意吗?小年,你说是不是啊?”
马万年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点头,不过他的眸光很亮。
秦子衿神采一拍手:“好了,既然天意让我俩如此投缘,做一对异姓的金兰不是正好?同心之言,其嗅如兰,哦,对了还有小年,我们三个一起。”
女孩儿听后并没有欣喜,而是自馁地垂下眸子,两手紧攥自己皱巴巴的衣角,抖着唇说:
“闻起来像兰花一样,说的是秦姐姐,不是我。”
“你就这么不自信啊?姑祖母曾说,心若兰兮终不移,这才是兰花。
寻得幽兰报知己,希望日后无论天南海北,我们都不会忘记彼此。”
“会分别吗?”子衿神色诧异。
“当然会了,我和小年出身将门。
日后必定是要和父辈一样披甲上阵,为大明征战四方的,而我们的征战,除了因为我秦家那句百年来的祖训,‘持干戈以卫社稷’,还有便是为了保护你这样人。”
秦子佩风轻云淡,小小年纪似乎便已经知道了自己今生的使命和宿命。
“你们也要上阵杀敌吗?我爹爹一年前上了战场,只是至今还没有音信。”
子衿的神色,掩饰不住对他们的担忧,她担忧他们的安危,害怕和他们的分别。
没有想到,好朋友的分别竟是那么快的到来。
没多久便得到一个消息,子衿的父亲已经随秦民屏一起战死沙场。
而子衿的母亲忧思成疾,不久便也病故了。
子衿的母亲死后,还是秦良玉送了一块埋骨之地还有一副好棺材。
而子衿父亲的抚恤金则被她的姑母给私吞了,又在子衿母亲死后不久,便把小子衿卖给了牙婆。
最初得知子衿的姑母欺负子衿的母亲,私吞了她家的抚恤金时,秦子佩还去找秦良玉告状来着。
秦良玉则是对秦子衿耐心说道:“我们是将门,要注意不要插手地方事务。
地方上的事情也不应是我们管的,自有官府来做。
你们和子衿要好,那么她父亲的抚恤金没了,姑祖母仍然可以再多给她家一份儿。”
只是给子衿多送一份儿抚恤金时,去的人便发现她的母亲病了。
子衿母亲得的是心病,连大都督府中的药石也对她的病情无济于事。
没多久,便死了,继而子衿的姑姑便把她卖了。
得闻子衿姑母的作为,真的让秦良玉大为光火。
子衿父亲是她的兵,战死后,子衿便是军人遗孤,这件事秦良玉不能不管了。
她严惩了子衿的姑母,抓到了那个牙婆。
可牙婆已经把子衿转手了,卖到了外地,而那里不再被秦良玉管辖,甚至已经不再是大明的疆土。
当秦良玉派出的人在数年后找到子衿时,子衿已经身在重庆平康里的一座青楼。
当马万年和秦子佩乔装赶到那里,见到子衿时,子衿再也不是当初脏兮兮的牧羊女。
她已经是一个非常出挑的美人坯子了。
却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个和他们一起默默数着蓝天上云朵,和鸟儿一起歌唱的纯真少女。
如果换做从前,身为大明上柱国,中军都督,太子太保之孙;镖旗将军,都指挥使马祥麟之子,马万年有一百种办法救子衿脱离苦海。
可此时的重庆府,已经又从张献忠的手里落于清军之手。
那子衿如今便是有着清廷州府做靠山的官妓。
哪怕是秦良玉也无法将手伸到重庆了。
马万年当然可以动手抢人,可他做得到,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不止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马家。
若是马家的世子到重庆的青楼里抢一个女人,这会令整个马家蒙羞,更是在给大明的将门抹黑。
子衿的模样出挑,是以老鸨一直留着她的身子待价而沽。
马万年和秦子佩想要替她赎身,哪怕老鸨子狮子大开口也可以。
可偏偏老鸨子就是不长这个口,她看出了马万年的心思,也看得出马万年是个豪门公子哥。
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