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辽东军隐匿壶头山,就只为了擒获明朝皇帝和大都督秦良玉,却不料撒网的反被一脸坏笑的鱼儿一网打尽。
智顺王为他的自作聪明付出了最沉痛的代价。
在百战四十载的秦军神面前,他聪明的是如此卑微,而九千辽东军人生中的最后一战,却是壮烈的无比愚蠢。
大地血红,长空如洗,秋阳之下的战场,呼啦啦的是一杆杆日月旗。
常德东南桃家驿,覆灭了三千辽东精骑。
尚可喜的大军一路抛尸,最后只逃出千余。
石柱军与锦衣卫马踏沙场,齐声高呼:“大都督威武!皇上万岁!”
在打扫桃家驿和壶头山两处战场的时候,天浪发现了一件怪事。
在收敛归葬明军尸体的时候,秦翼明静静从每一名战死士兵脚底走过,口里默默念如这什么,还时不时伸手翻看士兵的遗物。
莫非总兵大人在偷钱包?天浪看得一脸懵逼。
秦拱明给了天浪一大块儿风干了的狍子肉,一个追击百里,一个奔袭伏击,两人都是一天没有吃上东西。
天浪也不顾手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迹,接过肉来便是大快朵颐。
“你说秦老将军是不是在给阵亡将士念诵经文超度啊?”
天浪一边嚼着,一边闲闲问道。
秦拱明瞟了大哥的方向一眼,一咧嘴道:“他一俗人念什么经文啊,杀人何止百千,又礼得什么佛呢?
似我辈这等杀人如麻,死后不下地狱都是不可能的,不过等下了地狱,照样杀流寇,杀清兵,直娘贼的痛快。”
秦翼明不喜欢杀人,是因为有阴影,处事谨慎是因为亲眼在战场上送别了亲人,秦拱明则没这么多阴影,他小饕餮秦二将军,就是别人最大的阴影。
“那老将军是在干什么呢?”
“那是在计算着该拿多少银子去抚恤士兵呢。”
“不是这事儿在你们石柱军中,也都是秦老将军亲力亲为吗?”
“没错啊,我大哥做事谨慎,生怕阵亡将士的抚恤发放出什么茬子,所以都亲自处理每一笔银子。”
天浪恍然,虽然大明军律,侵吞抚恤者立斩不赦,可怕死的谁还当兵啊?为了钱更是不怕死了。
大明朝多少纸糊的将军,那说的是穿纸糊盔甲的将军。
有些纸糊盔甲却是做工不错,比铁甲轻,防御力还特别强,可要问这玩意儿最初是什么动机发明的,哪还需要问?
答案还不是为了忽悠皇帝老子的饷银?
吃军屯田地,吃空饷,要不东南沿海的明军怎么会被一群三寸钉打得稀里呼啦呢?
秦拱明用食指把扣出的鼻屎弹开,然后撕开一块肉干扔进了嘴里,天浪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滚。
他倒是不在乎合着敌人的血下肚,可这鼻屎的滋味绝对不敢尝试啊。
秦拱明有滋有味地说道“万岁知道有关我大哥的评价,大多都是朝堂上的那些旧臣传出来的吧。
整个崇祯朝,我大哥就落下了四个最。
最虚伪、最吝啬、骂人最凶,跑路最快。
简直没天理呀,万岁您相信我大哥是这样的人吗?”
天浪抿嘴笑着微微摇头。
“感觉这评价的真实性一半一半吧,朕见过老将军斥责士兵时的样子,与平时的不苟言笑大为不同,那是真凶,可以把五尺高的汉子训哭的那种。
至于说他吝啬,恐怕认识老将军的人没人会存疑,他身上的那身补丁摞补丁的棉袍,朕听说已经穿了许多年了,一直没舍得换,总兵级别的高级武官呢,一年奉银也不少了,穿的衣服不说补丁了,都馊了也不换,他是真抠啊。
可放下虚伪不说,说他爱临阵脱逃,恐怕若真如此,不用别人,上柱国也早就把他明正军法了吧?”
二将军嘴角抽了抽,“呵呵,还是万岁明鉴呀。”
秦拱明似乎和天浪找到了共同语言,二人便逐渐聊起了秦翼明来了。
说堂堂军区主官级别的秦翼明,还曾担任过京畿军区司令员,却为什么这么吝啬,到头来还仍然是穷鬼一枚呢?
他的银子,这些年来几乎都用在抚恤阵亡将士身上了。
抚恤将士的银子有国家和大都督府给,可秦翼明自己也会给。
而第一个得到过他馈赠的抚恤银子的,竟然不是石柱军将士,而是戚家军。
那一年的混合血战,戚金以下的三千戚家军全军覆没,四千石柱军加上后来秦良玉带入战场的五百骑兵,阵亡之数将近两千,父亲秦邦屏战死,就连秦翼明本人也差一点没有回来。
那是他所经历的第一次旷世大战,无论是战况还是结果,都带给了秦翼明极大的震撼。
还有父亲和二叔的音容笑貌,与戚金的袍泽之情,都永远留在了那片战场。
在永宁军全军覆没,酉阳军伤亡大半无奈退出战场后,负责断后的石柱军全体被十万八旗包围在浑河南岸。
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血战,秦翼明已经准备把一腔肝胆洒在这里。
战场之外不是没有明军的后援,可那些后援全都是看客,没有一支兵马敢于冲上前来营救石柱军。
秦翼明其实是有些灰心的,他灰心大明为何人心如此不齐?
倘若各路兵马齐心协力,永宁参将周敦吉以下就不会全体阵亡、酉阳军主将冉见龙就不会战死,酉阳四千兵马也就不会阵亡一千七百人,余者全是伤兵。
冉见龙的两个儿子冉天育、冉天允还有白夫人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