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大人,”郭虞廷突然很正式很认真地称呼郎祈威,“我是个因为会点玩意,就是所谓的奇巧淫技,被先皇赏识才有出头的机会,却一直被世人瞧不起。大人你和我不同,你是皇上殿试钦点,正经武举榜眼上来的,任何时候在当权者眼里,都很打眼。恐怕,他们一开始就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尤其你是主动迎合,还是被动消极不愿意。虽然你对于公事,政事一向勤勉努力。但是,新君到来,您迎合了吗?”
郎祈威脸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在先皇时期,他因为心里愤懑,所以从未做过媚上之事。是先皇点了孟噩的武状元,他心里不服,又还有点清高……
而废帝时期,他的官职是韦都赏的,他和韦都走得近人人都知道,他在世人眼里,也有了逢迎拍马的人设。郎二相的名字,不得那么好得的。
好嘛,如今成王上位,他……他他他。多年的努力,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他实在不想再次迎合了,太累了。
而且因迎合,而得到晋升,他就越发觉得不是靠自己的才能得到的认可。
他看着郭虞廷:“不论是哪种,我倦,厌了,可以吗?”
郭虞廷完全不回避他的眼睛,直视着他:“你倦了,厌了,可你的性命呢?阖府家人甚至你训练的这些好丫环好仆从的性命呢?这,不是你倦了厌了就可以退身的。”
郎祈威一惊。
郭虞廷看到他已经被打动,便又道:“郎大人,你也是我郭虞廷的大树。”
罢,拱手道:“告辞!”
郎祈威一怔,看郭虞廷已经快到厅门口,他急忙道:“等等!”便追了上去。
“郭大人,你是否有所暗示?”
郭虞廷道:“郎大人,你不是已经明白得很透彻了吗?我算好了吉时,就要上路,耽搁不得。”
他青衣帽,已是一副恬淡的布衣打扮,似乎田园静水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他坐上一顶轿,轿夫起步。
郎祈威怔怔地看着他拉下轿帘,轿子悠悠悠,悠悠悠,飘然远去。
他突然叫道:“哎!老弟!赠你的程仪……”
到一半,他倏然停住了,二人抬的轿已远去了。
他回身对郎千道:“速速追到郭宅,将程仪送上。”
郎千答应着,接过管家双手递过来的银包,跳上门子牵来的马,两腿一夹马腹飞一样追过去了。
郎祈威仍然怔怔地看着远方,半晌才觉得怅然若失,正要回身进入府门,突然一声声音响起:“郎大人。”
郎祈威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对管家等道:“你们进府去吧。”
待只有他一人了,才缓缓转过身来:“孟公子,听快要大喜了?在下准备了一份厚礼。”
孟聪明一笑:“大人垂爱,那就却之不恭了!”
罢抱拳弯腰。
郞祈威哼了一声:“既然大喜,不去备财礼,怎么有空来我府上指教?”
孟聪明不动声色,仍然面露笑容:“在下的婚事,也要简办。迎娶了新娘,好好待她,才是最重要的。”
郎祈威一怔,他对柯搏虎的遗女,不好什么。再者,热孝期间婚事,也确实再不能铺张聊。
他一时怔住,还沉浸在刚才与郭虞廷告别的情绪郑
实话,他现在没心绪接待孟聪明。
但他又有很多想解的疑问,要从孟聪明这里知道。
他一时没法很快调整脸上的表情,就成就了哭笑愁恨欲的心情复杂,表情纠结。
孟聪明笑一下:“我没有跳到齐远候府的院子里,看来是进不去了。”
上次郎祈威跳到孟府院子里,确实有损当朝一品大员的形象。
郎祈威哼道:“这是我的旧府,希望有命能住进候府。”
孟聪明并不是一个能体察别人心情的人,尤其为官半生,却心情郁结的朝中大员的复杂心情。
他一向是靠清晰的逻辑来判案的。
对这句怨语,他只是笑了笑。
话即出,郎祈威也顿觉失语,伸手让道:“成王的舅子,岂敢怠慢,公子请。”
虽然他是久居高官,涵养却没有学得那么好,对个后辈,也要讽刺一下。
孟聪明并不在意。
外面冷,自然不是谈话之所。
孟聪明便被“带”,不是请,进了郎祈威的客厅。
孟聪明环顾一下,果然是精心布置过的。
他呆的最多的就是成王府和柯伯父的总管府。
成王府给饶印象就是刻板,虽然危太妃的寝殿,堆砌华丽;成王妃的殿内,简洁雅致。但都掩盖不住那一股从砖缝,木头缝里冒出的刻板之气。
很有些作者时候看《沙家浜》人书,沙奶奶被带到有胡传魁家里威胁时,那种阔饶大房子透出的压抑之气。
所以孟聪明很不愿意在那里呆。的时候闹着要走,大了根本不屑于去。便是下了黄山,也是专程看了姐姐一眼就走。
总管府是他的欢乐所在。柯家的风格就是简单、务实。但毕竟是一方大员,起码的体面是有的。柯伯母给他的粉色缎面被子让他想起来好笑,想到再见不到这位慈爱其实大气坚强,临危不乱的伯母了,心里的难过真是无法形容。
他最喜欢的,就是总管府院子里北方高直的树木,柿子树,核桃树,白桦树。还有气暖和时,盛开的五颜六色的花朵。那么充满了生机,只是,什么时候能再回去呢?
不过,这两家,和郎祈威的府第都没有办法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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