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见这伤也都变了脸色。刚才被他接了一叉那蛟人立在水中叫道:“我的个乖乖,你伤成这样怎么还不死?”
又道:“啊,你刚才就是用这条胳膊接我的那一叉的……好吧,我力气的确不如你。真没想到人里面还有你这么大力气的。”
李定皱眉道:“海红!”
又看着李伯辰的手臂:“这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刚生了逆鳞,口无遮拦,李将军不要见怪。”
蛟人通常能活两百岁,约三十岁的时候才生逆鳞、成年。依着这世上人的年纪来看,不过是十六岁,难怪说话是这个口气。不过李伯辰倒觉得海红这脾气挺对自己的胃口,便笑笑:“不碍事的。”
李丘狐此时倒不说话,剔掉瓶口蜡封拔了塞子,用手指抹了一点青绿色的膏药,点在伤口一处。他这每一道伤口都有一指来宽,像蛇一般,怕是将那一整瓶用完都糊不满一道伤。
可这么一点点在伤口上,李伯辰立即觉得一阵清凉,手臂上的痛楚也退去了。随后又像是被绷带裹紧了,只觉得伤口自己在收缩。他一看,才意识到并非错觉伤口竟真在慢慢拢起来。
李丘狐又将其他三道也点了,才重将瓶子塞上,道:“过一会儿再点一次。是你把璋山君杀了的么?”
她此时不笑了,说话语气也颇为平静。只是目光总在伤口上瞥来瞥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伯辰就将昨天的事情捡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昨日之事称得上惊心动魄,不过他觉得没必要在这几人面前卖弄,就只三言两语地说清了。即便如此,两个蛟人仍听得啧啧称奇,李定与李丘狐似乎也有些发愣。
见他们这模样,李伯辰不免在心里有些自得李定也没料到自己真能杀了叶成畴吧。今天对自己这样客气,大概也是因此。
等他说完,李定才轻出口气道:“李将军真是了得……这璋山君也真是个痴情女子,只叹遇人不淑。不过,将军往后有什么打算?该也要离开隋国了吧,可有去处?”
上一个这么问他的人是陶文保。李伯辰不想再多惹点麻烦事,便道:“暂时走不了,我还要回璋城。”
李定一愣:“回璋城?”
这时李丘狐又拨开塞子为他点药,李伯辰便道:“叶英红和陶家人在空明会手上,我得救他们出来。”
他说了这话,李定与李丘狐对视一眼,似乎比听了昨天山上发生的事还要惊诧。李伯辰知道李定大抵要说些“李将军豪胆”、“但此去与取死无异”之类的话,就又说:“李先生不必劝我了。这些人都是被我牵连才有性命之忧,我断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李定沉吟一会儿,苦笑道:“唉,看来我做了件错事。”
李伯辰道:“李先生是指?”
“那天在无经山上,不该令将军与我之间有龃龉。”
听了他这话,李伯辰有些意外。他该是说因为无经山那件事,使得彼此之间有了芥蒂,再无法坦诚信任、也很难做朋友或同伴了吧。如果是因为看重自己才这样说,的确是很高的评价。不过这话也多少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了……打上次见面开始,李定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极好,似有拉拢招揽之意。照理说他们跟着临西君做事,身旁该人才济济,不缺自己这么一个人才对。不过他本就没打算跟李定搅在一起,就只笑了笑。
李丘狐为他上了第二遍药,将药瓶收起。李定又想了想,道:“将军稍等。”
而后转身走了十几步,消失在雾气中。李伯辰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倒是李丘狐盯着他看,道:“这么说你的"qing ren"不是叶英红,是陶纯熙?”
其实经昨夜叶成畴的那些话,李伯辰对他与陶纯熙的情感倒看开了,就笑了笑:“不是。”
李丘狐不说话了,皱了眉又去拧她的头发。两个蛟人也立在水中看他,海红便道:“我说,你就真不怕死?连李公都不敢在城里待了!”
要是李定问他这话,他就只笑笑。但他对海红的印象不坏,眼下又刚受了别人的药,不好甩手便走、又不知道李定去做什么、何时回来,李伯辰就想了想,道:“其实和出海有些像。”
蛟人愣了愣:“出海?”
“对。出海。没见过海的人第一次出海,心里一定很怕,觉得大风大浪,会死。但过了几次、几年,什么风浪都见过了,虽然还知道有危险,却没那么怕了。生死这种事也差不多,经历得多了,虽然不至于不怕死,但也不会怕死。”
海红想了想,皱起眉。一直没说话的海青却拿钢叉在水里顿了顿:“哦,我懂了。但是还有一件事不懂不怕死是yī mǎ事,可听你刚才说,你和那些人的交情也不算深,要真为他们丢了命,人又没救出来,值吗?”
李伯辰笑了笑:“这个和著书有些像。”
海青道:“什么书?”
“就是写一本书。有人写一本书,希望把每一节、每一章都写得不留遗憾。要是因为什么事情将某一节草草带过了,回头再想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我觉得人这一生差不多也是如此,有些事做或不做,会叫人心里留遗憾有愧疚,往后再一想,就总觉得这一生不尽如人意。”
“与其这样,倒不如将每件事都做得无愧于心自然也不至于平白自寻死路但哪怕在做事的时候真死了,再想自己这一辈子,就觉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