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骰之术,就是要功聚双耳,听辨骰盅里骰子翻滚落地的那下尾音,辨明点数。
这说起来很简单,想要做到,却极难。
没有上乘武功在身,如何能功聚双耳?如何能在周围嘈杂的声音洪浪之中,分辨得出来骰子翻滚落地的那下细微而不可察的尾音?
香公子明显也是精于听骰之术,正在聚精会神听音辨点数,却不提防骰盅发出如斯嗡响,声音同出一源,嗡的一声响,落在他的耳中,无异于是轰隆巨响,令得他耳中轰鸣不已。
这一下子,不但废了他的听骰之术,还差点废了他的双耳!
“香公子,请下注!”罗飞羽却心中大定,笑吟吟地说道。
他当然也是在听骰盅里的细微声音。这样才能恰在骰子翻滚落地的一刹那,尾指敲在骰盅上,劲力一放即收,以骰盅的嗡鸣声,盖过骰子翻滚落地的尾音。
没有人能从这声嗡鸣中,听辨得出来骰子翻滚落地的那下尾音。罗飞羽也做好了这个心里打算,好在他是庄家,无需下注,也就无需知晓骰盅里的骰子点数。
可是奇妙的事情,就在那一刹那发生。
当他心随意动,尾指运劲,敲响骰盅时,虽然他双耳里也是响起嗡鸣声,“听”不到骰盅里的骰子翻滚落地的尾音,他却像是能“看”到骰盅里的景象,甚至在那一刹那,他“看”到三颗骰子先后翻滚落地,再也不动。
一个四点,两个两点。
这就是在景象消散时,他“看”到的骰子。
待会儿揭盅时,他就可以验证一下。
在他对面,香公子呆了一样,无动于衷。
罗飞羽加大声音,提醒道:“香公子,请下注!”
话音未落,骰盅发出轻微的喀喇声响。罗飞羽愕然低头,心中一惊。骰盅竟然显出裂纹来,虽一时还没有散裂开来,却也是差不多了。
他只想着在骰盅上闹出声响来,没把握好劲道,用力过猛,竟然毁了骰盅。
香公子如“醒”了过来,同样看到骰盅的裂纹,再次色变。
他打了个哈哈,长身而起,说道:“自毁骰盅,这一局,就此作罢。”
说完,他对着罗飞羽拱手道:“阁下在竹花帮这个地方,屈才了。天地广阔,阁下何不出去闯荡一番大事?”
罗飞羽恍若没听到他的话,沉着脸说道:“赌局既开,香公子不下注就走?怎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阁下意欲何为?”香公子脸色一变,说道,“区区一个竹花帮,在下还不放在眼里。”
竹花帮的人,个个脸色大变,气得够呛。
“说明你的来意!”罗飞羽沉声说道,“如若不然,就留下你的人,或是留下你的金子!”
香公子仰头哈哈大笑,“阁下好大的口气。想要留下我的人,或是我的金子,就看竹花帮有没有这个胆子,有没有这个能耐!”
在他身后,左侧佩剑那人踏前一步,正要拔剑,罗飞羽却后发先至,闪电般拔出背上的绣春刀,顺势一刀劈下。
这一刀劈落,可谓是心到手到,劲随刀发,畅快到极致。比之当日在石龙的草庐,他刚刚练成《长生诀》上的功法时,拔刀试的那一刀,还要更加的顺意畅快。
香公子脸色骤变,身后的两名护卫,反应甚快,各出一手,拉着他的腰带,带着他闪电般后退,避开刀势。
刀风激荡,喀喇一声,厚重的实木赌台,整整齐齐,居中而断。
竟然是被罗飞羽手起刀落,一刀劈断了!
竹花帮的人,个个色变。香公子则看着罗飞羽,惊疑不定,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与岭南宋家是什么关系?”
竹花帮的人,此时再次被吓得心肝儿猛颤。怎么回事,这个罗兄弟,竟然跟岭南宋家有关系?
岭南宋家,当今四大门阀之一,也是四大门阀中,唯一的南方望族。族中高手如云,最为可怖的,还是阀主天刀宋缺,乃是与“武学三大宗师”齐名的绝顶高手。
罗飞羽心里暗自好笑。他这一刀,怎么会被这个香公子认作跟岭南宋家有关呢。不过他才不会蠢到去承认或是否认,而是沉声说道:“留下你的人,或是留下你的金子!香公子,你自己选!”
说是自己选,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而罗飞羽此举,又差不多是选择了息事宁人,给他台阶下,以免双方闹得死僵,拼个你死我活。
香公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罗飞羽,猛然一挥手,说道:“留下金子,我们走!”
他走得如此决断,毫不拖泥带水。一众手下,也是毫不犹豫,直接扔下手中的布囊,呯然声响中,跟在香公子身后,直接离开。
厅堂之中,无人吭声。气氛不再那么沉重,却仍然甚是凝滞。
竹花帮上下,都十分清楚,竹花帮这是摊上大事了。一个不好,就是帮覆人亡。
这个香公子欺上门来,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已!
罗飞羽心里微微惋惜。他终究没法验证一下骰盅里的三颗骰子,到底是不是一个四点两个两点。
他转身对着帮主殷开山,拱手笑道:“在下幸不辱命。”
他在丹阳被急召回来,又火线上阵,被殷开山敲定为竹花帮护法。现在逼走香公子,保住天玉阁,为竹花帮出头,的确是幸不辱命。
可是在他身后,如若真的就是岭南宋阀,那这个漩涡浑水,可就搞大了。
竹花帮众人都看向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