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剩下浑身疼痛难忍外加头疼欲裂。
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他的鼻腔,脖子隐隐作痛,他张张嘴嗓子像被封住了一般。不一会儿一股甘甜入了口,火燎般的喉咙舒坦了不少。
“莫来,你醒了?”
“这是哪儿?”
“医院。”
说话的这人是瘦皮猴?他怎地老了这许多,也胖了不似那皮包骨的模样了。莫来心想: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窗前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头发黑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望着他看。
“他是谁?”
“哈?”瘦皮猴闻言目瞪口呆,手里正削着的苹果掉落在地上。
那人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走过来直愣愣地盯着他说:“你说呢?”
“我呢?你记得不?”一个粉圆的小脸儿凑到了莫来眼前,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右眼睛下面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郭善良,瘦皮猴的妹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莫来哥哥才不会忘了我呢!”她兴奋地扑到莫来身上。莫来觉得自己这下没裂的伤口也裂了,搞不好还有内伤。
“善良,善良,莫来身上有伤,你赶紧起来。”瘦皮猴一把把丫头从莫来身上提溜起来。
那个黑发青年不知何时离开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两点半。”
“年、月、日!”
“2013年3月18日。”
“阴历?”
“二月初七。”
“今夜头七!”莫来心里一紧,四叔公的头七。
“什么头七?你是昏迷了快七天了,也不能这么咒自己吧!”
“我累了。”
见莫来用被子蒙住了脸,瘦皮猴和善良便出去了。那黑发青年在走廊尽头站着,瘦皮猴朝他走过去。
“祝尹,你别在意。小来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我也挺想得这毛病的,想忘就忘了,无忧无虑的。”他对着瘦皮猴无所谓地笑笑,瘦皮猴却觉得他像个失落的孩子。
认识祝尹有快十年了吧,他是个何其强大的男人。多少凶神恶煞都不能伤他一分一毫,偏偏这莫来命里犯邪,自带霉运,搅得祝尹的运势都不稳了。
他倒好这一句干巴巴的“他是谁?”搁谁谁不郁闷。
“有烟吗?”
“有。”祝尹接过烟,冲他扬扬手示意他下楼抽烟。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两人坐在路边的石椅上。
“记得,怎么能忘呢?”
“莫来这傻缺,白长那么大,脑子不好不说眼神儿也不好!”瘦皮猴笑着说,“这么一个大老爷们,愣是看成一姑娘这眼睛得有多瞎!还颠颠地跑来跟我说,自己英雄救美,救了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呵~原来还有这么多形容词呀。”
“那可不,我心想这便宜怎能让他一人儿占了,便跟着跑过去。一眼就看出来这特么不是一大老爷们吗?这么大一喉结看不见吗?就不说喉结了,这落水出来衣服都贴皮上了,一马平川看不见胸!这能是一女的?”
祝尹又抽出一支烟,就着瘦皮猴手里的打火机点燃。
“最后知道你是一男人,他还跟我说,哪有男的长得这么好看的。当真是一朵奇葩!”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嗯?你说什么?”
“我说,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
“咦?你跟莫来之前就见过?”瘦皮猴满脸好奇。
“确切的说是我们三人第一次见面。”
“有我?”
“十年前,二月初四,汽车。”
“二月初四?莫家庄?莫来旁边的是你?”
“是不是就像是被什么牵着走一样?我们那个时候就见了面,十年后的现在兜了个大圈发现桩桩件件都与我们有关联。”祝尹靠着椅背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莫来是收到一封信,你是不小心看了你爸的手札,我呢是替我爸去莫家老宅取一个藏品。”
“那么巧?”
“呵,可不就那么巧吗?到现在为止,我们发现的可能都是别人想让我们知道的。”祝尹自嘲地笑了笑。
瘦皮猴突然觉得慎得慌,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不可怕,反倒是这无形的局更可怕,像有个隐在暗处的人在日日监视操控着他们。莫来总说,自己进到一张大网里去了,现在想来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莫来的脑袋现在乱成一摊浆糊,自己明明是活在2003年。怎么会跑到2013年来了?究竟现在的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如果之前的是梦,为何自己的记忆会停留在十年前?若现在是梦,睡一觉会不会就醒了?
“医生,你看他这是?”
“脑子里的淤血或者强烈的撞击确实有可能影响人的记忆,也有存在应激性的失忆症。不过他这情况似乎不像。再多观察几日!”
瘦皮猴也是疑惑,若说这人失忆了,怎地就单单只是不记得祝尹了呢?
莫来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瘦皮猴在旁边的沙发上呼噜震天响。他想喝口水,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支起身子。握着杯子手一用力,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玻璃杯脱手掉落在地。
“怎么了?怎么了?”瘦皮猴被杯碎的声音惊醒。
“想喝口水。”莫来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
“我来,我来。”说罢瘦皮猴过来把病床摇高,倒了点儿水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