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这片大陆的信仰仍旧坚固,但他仍然坚信神明已逝。至于他内心的声音,魔法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他不愿与其争论。
只是在此时身处的环境,炼金术士不可避免地感觉了阵阵寒意。
周围的石柱,神庙里漆黑的地方,那里墙上的浮雕,或是耸立的石像。它们好像仍然还活着,历经千年未变。它们的眼睛在看着他。一切仿佛回到了神依旧存在的时候,每一双眼睛都代表着一位神明的注视。说他不配也好,亵渎也罢。他根本不愿意享受这种荣光。
“说出你的目的。”李察紧了紧剑柄——他留下了自己的剑,带上了符文长剑——安心的感觉吞噬掉了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恐惧。“我只想知道你帮助我,是为了什么?”
“老妪告诉我,你们能帮上忙。”
“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李察觉得那女人骗了他,“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我不知道。”康纳?布兰迪克稍显痛苦地说,然而他脸上短暂的迷茫被坚持取代。李察开始有些羡慕这些有着信仰的黑鬼们。至少他们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存在奋斗,而他根本找不到努力的理由。也没法找到牧师听他悲苦的告解。“但是我会试着相信你们。”沙漠武士坚定地说。
仍然没有实质性的东西,相信又有什么意义?吞吞吐吐的交谈令他焦躁发怒。“信任的前提是彼此间没有秘密!”
话一出口,他愣住了,呆滞地站立着。
说的容易。没有秘密,我自己都没有遵守。
炼金术士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陆月舞,那个一次,两次……乃至无数次,在他紧闭嘴巴,转移视线和话题的时候露出欲言又止,并且失望透顶,到最后愤怒的歇斯底里的脸庞。我也尝到了这滋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李察垂下了肩膀,像极了无助的模样。“你总知道,你该做什么,现在打算做什么吧?”他无力地轻声说,仿佛是妥协。
康纳?布兰迪克沉默了一阵。他看着李察,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转头看向未知的黑暗深处。李察不知道那里通向何方,黑暗里又隐藏着什么。“前面。”他说,“前面有一条隐蔽的通道,直通地面……”
“我们的头顶就是那座神殿?”
沙漠武士点了点头。“我得去看看,所谓的祭礼。”
沙漠之母驱逐了僧侣,占据了他们的神庙。他的举动很平常,但他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李察大概猜到了他的最终目的。“你是想……弑神。”如果那个被男人操过无数遍的女人也能算是的话;如果对方就在头顶的话。
沙漠武士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这就是你帮助我们的报酬?”
“你退缩了?”
对方的眼里有着担忧。不过李察觉得觉得他担忧的是他内心的引导出了错。“不,我可不会退缩,特别是弑神这活儿。”无惧神明。他牢记此言。“一个伪神让我狼狈,但还没法让我恐惧。我无比期待。”
“那么,走?”
“我们用不着它了。”李察扔掉了火把。“这只会暴露我们的存在。”他掏出猫眼,一口灌下。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摸了摸悬在腰间的剑柄。“走吧,我等不及了。”
尽头是一堵石墙。上面的浮雕讲述着古老的故事。
“没路了。”李察说。
猫眼药剂让他的眼睛看穿了黑暗的遮蔽。炼金术士扭头看着身边的沙漠武士。对方的脸上瞧不出丝毫异样,更加没有紧张与焦虑。他胸有成竹。
“就在这后面。”沙漠武士说。他走上前,手指按上了浮雕上的太阳,僧侣就在阳光之下膜拜。在他要扭动暗藏的机关的时候,李察忽然伸手拦住了他,“怎么了?”沙漠武士无比困惑地看着他。
这太阳……李察联想到了某种不好的东西,但他没法确认,浮雕的油彩都已经剥落,再也没法辨认之前的样子。“这太阳,原本是什么颜色?”他的声音干涩嘶哑。“黑色的?”
沙漠武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石墙。“有什么问题吗?”他不解地问,“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李察皱着眉头,“告诉我,它的颜色?”
对方迟疑了一阵,“黑色。”李察听见他在黑暗里咕哝。“如果我没记错,它曾经是黑色。”他又说了一遍。
黑太阳。李察咀嚼着嘴巴里的苦涩。
在哪里都能遇见它。它就像是幽灵,始终紧随着他们,阴魂不散,亦步亦趋,横亘岁月长河。从海的另一边,直到这一头。从现在到千年前的废墟,它的足迹令炼金术士感到畏惧。他感到阵阵寒意,脖子僵硬,呼吸艰难。
这里不是沙漠中的金字塔神庙吗?瓦利亚人信仰诸神,为何有它的徽记?炼金术士看着斑驳的浮雕,找不出答案。那太阳的颜色太过突兀,突兀到盖过了上面诸神的光芒。黑色席卷了一切。
李察在石墙前惊惧。“你的师父,那些僧侣,他们侍奉的神是哪一位?”他抱着一丝希望问着这个本该早应该知道的问题。
“远古诸神。”
第一个答案令他松了口气。
“以及,湮灭魔神。”
第二个答案则让他一阵战栗。
他不住地呢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