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希伯恩僧侣的脸上浮现说不出来的哀伤。“炼金术士……多遥远的称呼。李察,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你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他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它代表着一个美丽的古老城市……可是至今也无人有缘一见。”李察一脸震惊。他怎么会认识父亲?“如果我说,我曾是你父亲的追随者,一个挥舞斧锤的战士,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这点惊讶与他曾是父亲的追随者比起来完全算不上什么。“不。你看上去更像骑士,而不像手捧经卷,传道布教的僧侣。”他的胸膛、肩膀和硬朗的下巴都清楚地显示出这点。“但是……我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他的话音发着颤,就连罗茜都听出了他的震惊与恐慌。她将短弩交到左手,右手紧紧拉着了他。“李察。”她握紧他的手,给他勇气和理智,以及最重要的冷静。

炼金术士深吸了一口气。父亲的死,父亲的过去……他迫切想要知道,但是……沙漠武士时时念叨的神谕,高悬头顶的黑太阳……他不得不警惕。“空口无凭。”李察冷声说,“给我看证据。”

红袍僧侣彻底地沉默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开口。

“拿不出来了吧,骗子。”罗茜嗤笑道,“我们走,李察。别再和废物浪费时间了。他们总是把别人想象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蠢货。”

他们抬脚出门的时候,红袍僧侣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等等。”他走了上来,盯着李察的眼睛。“我从未打算隐瞒,只是……”他的眼中闪现痛苦的挣扎。“算了,你们看见了就会知道。那个东西……炼金术士和魔法师应该都清清楚楚的明白它的作用……跟我来吧,这里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红袍僧侣顿了顿,“太阳的光辉无处不在。”

最后那句话像是诸神在上的祈祷,但李察反而觉得更像是某种讥诮的讽刺。

亚希伯恩并未掌灯。在沙海夜间璀璨的星光之中,他们在寂静圣所的阴影里游走,到处都回响他们的脚步声。潜行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只能瞒过睡死的蠢猪。

“我讨厌这里。”罗茜低声说。然而放大的声音在不远处重复了她的话。她差点因此发狂。“我想大喊大叫!”

李察安抚着她,“盗贼比你更讨厌这里。”

“真不知道我们在躲着谁。”

亚希伯恩没有明说。但李察猜想,不外乎是别的僧侣。他这么做,无非打算将他们带到一个禁止出入的禁地。“就快到了。”红袍僧侣说。

他们在靠近绿洲的围墙下方停了下来。周围无人,安安静静。然而红袍僧侣仍旧安静地等待了许久,才打着手势让他们跟上。他掏出钥匙,打开通往地下的门。李察跟在罗茜后面随着他走下阶梯。上方有风声吹起的水声,还有唧唧喳喳的虫鸣,那是小虫子们抱怨被吵醒了。“我们要求的就是耐心与等待。”走下一半楼梯的时候红袍僧侣才开了口,他仍然用小心谨慎的低沉话音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合格的猎手。对付猎手太棘手了。”

“我们这是在哪?”虫子们大合唱的声音渐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水波荡漾之声。

“就在绿洲下面,这里有魔法。所以很牢固,也很干燥,温度也适合。”

“不是因为神术?”

“神术早已随着诸神死亡而消散,所以只有魔法。”

“既然不迷信神术,为何还信仰诸神?”李察一针见血的指出。

亚希伯恩语调未变。“我不是无信者,更加不是伪信徒。我虔诚地信仰诸神。”

谎言。李察从未听过这样笨拙的借口。既然不相信,又谈何信仰?“你知道诸神已死,你接受了这个事实,你明白你信仰的对象根本不复存在。”

“那又如何呢?”亚希伯恩轻声说,“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他的看法也许也会和你一样。但是,谁说信仰必须是要奉献给真实存在的事物呢?”

这个问题问倒了李察。他哑口无言,罗茜也张着嘴无从反驳。有谁规定信仰的对象必须是诸神呢?为何不可能是别的东西呢?

“李察,就像你和你的父亲追寻的世间真理一样,你们的信仰是炼金术的真理之路,魔法师信奉的是法术的无所不能。”亚希伯恩长叹一声。“而我信仰的同样是不可言说,无法触摸的虚幻之物。我不是别的那种所谓的真信徒,渴望从诸神那得到回报。信仰就是信仰,不是商品,更不是可以交易的物品。”

李察不知道他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从未见过这种信仰。更加也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最后他只能实话实说。

“是吗?”亚希伯恩转过头来,俯身向前,盯着李察的眼睛。“你要是明白了的话,也就不负你父亲的期待了。他有太多未完成的事业。”

“是什么?”

“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亚希伯恩露出得意的神情。“但是首先,我得给你看证据。否则,你们不会相信,是吧?”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他深吸了口气,竭力保持平静。问了一个别的问题,打算迂回前进。“亚希伯恩先生,你为什么放弃了追随我的父亲,在这里成为了僧侣?”

“我已经活过了四十个夏天。但我从不曾选择当一名佣兵。我父亲是佣兵,祖父也是。还有我的每一位兄弟。自他们认为我够大,能握住木剑的那一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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