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小姐拉动缰绳,靠得更近了一些,她的脸上掩饰不住担忧。“李察,究竟怎么了?”
“一点担忧。”炼金术士说,“未雨绸缪。”他抬了抬眼皮,示意学士小姐留意拉着小马磨磨蹭蹭走到了身后的商人。“但有人不肯配合。”
“他还有秘密?”
“就我看来,攸关生死。”恐惧让他不敢直言,仿佛被下了出口即死去的诅咒。他的目光游曳不定,始终偏离,犹如时时在警惕左右。李察承认,好奇也同样驱使着他打破沙锅。
“也许没那么严重。”
但她苍白且疲累的脸上爬满的担忧不容作假。言语的谎言永远也无法驱散心里的恐惧。她同样对他们的行程不抱美好的幻想。李察意识到。所以此时容不得拖沓。炼金术士又看了一眼深红色砖墙,夕阳在上面投下箭楼张牙舞爪的影子,他本能地觉得这座城市会像庞贝德卡尔一样,对他们不会抱有好意。起码那个女人不会。那个阴笑的,暗中窥视的影子。
马儿坚持避开压实的沙地上的那一滩赭红色砖粉,仿佛那是一堆散发着致命腥臭的鲜血。有无数马贼盗匪死于此处。炼金术士忽然想起了在庞贝德卡尔城外发生的战斗。但在这里……他直起腰看了看四周,安静的沙漠,唯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和稀疏的海浪传来。身后的拉瓦?乔雷一个人轻声嘀咕,像是失了疯,又像是在向某位神明祈祷。他听不清。
“我向你保证,”他告诉拉瓦?乔雷,一个犹豫的商人。“我们前脚踏进城门,后脚你们就可以离开。我不会再来麻烦你了。即使我们要找艘船四处碰壁,也不会再打扰你们。”
“这……”
“我不能保证得更多了。但这也是你和你的儿子最想要得到的保证。”李察看了看旁边紧盯此处的萨沙?乔雷,“没有瓦利亚人会欢迎白魔鬼,你也一样,对吧?”红袍僧侣也是如此,何况路人。他早应该看明白这点。
许久的沉默之后,拉瓦?乔雷总算松了口,“你想知道什么?”
☆
士兵在行进中整理队列,他们分成四列,将白魔鬼们包围起来。拉瓦?乔雷也受到了同等的待遇。他张了张嘴巴,试图辩解。但是士兵们投来的胆惧和仇视让他闭紧了嘴巴。他垂下眼睛,以回避同族人鄙夷的,将他视作叛徒的眼神。
但他知道,什么是叛徒,那个“红鸽”,那个沙漠武士,还有那个骑士,他们才是;而他不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不,我说了。拉瓦?乔雷提醒自己。我说了些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关于巴顿公爵的事……但那应该算不上是背叛。我不信沙漠之母,他在心里说。似乎说上一千遍这就成了真理。
白魔鬼皆是漠然无语。他们埋头前进,然而拉瓦?乔雷依旧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互相暗自交流的手势。他们似乎在酝酿某些光让他想想就感到可怕的计划和行动。对此他毫不怀疑。在之前他就感受到了,在那个白魔鬼,传说里玩弄巫术的炼金术士,他的言语里透着急切与隐藏起来的不安,一如他现在的样子。他怕的是被迁怒,被审判,被扔进地牢,被抄没家产,那个白魔鬼怕的又是什么呢?除了死亡……他想不出来别的东西。
心里的恐惧一旦滋生便如瘟疫无休止的蔓延。他几乎已经能看见白魔鬼狂乱的模样,当然更少不了自己可悲又含冤的下场。他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与这些癫狂的白魔鬼扯上关系;但同是,他又感到值得。如果没有白魔鬼,变成魔鬼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矛盾的心理仿佛蚕丝般将他紧紧包裹住,让他喘不了气,仿佛窒息。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他的思绪一片混沌,像是一锅被熬糊了的粥。
马蹄声嗒嗒作响。脚下的道路已不再是黄沙,而是变成了坚硬的石板。鼎沸的人声透过厚厚的红色砖墙传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尽量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一边心想着终于不用再面对绝情冷酷的沙海,一边犹如一个被看不见的线条拉扯着,只懂得机械前行的木偶。
子爵高声提醒士兵们提高戒备。于是士兵们举起了长矛。闪烁橘黄光线的枪尖驱散了热气,他只觉得浑身泛起阵阵寒意。他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在马背上不安地扭动屁股。
通过城门时,他们被堵住了一小会,几名士兵策马来回跑动,大呼小叫,咒骂着挥动马鞭,发狠的鞭笞挡路的人们。他们一定是因为白魔鬼的缘故。拉瓦?乔雷看着尖叫着退后的男人和女人想到。如果他不在白魔鬼当中,也许也是这些人的一员。脸上挨了火辣辣的鞭子却一声不敢吭,只能偷偷摸摸地投来愤恨的目光,然后将更多的好奇和惊讶投给面目表情的白魔鬼。
毫无疑问,片刻之后的晚餐时分又有众多的谈资在酒馆里上下乱窜。待会,就去喝一杯。拉瓦?乔雷心想。他忽然格外怀念喧闹的酒馆。马上就去。他做出了决定。
士兵们清理了道路,队伍顺利前行,红色的砖墙仿佛囚禁犯人的牢笼。拉瓦?乔雷的心里忽然涌起浓烈的不安,他回想起了庞贝德卡尔,那座地狱般的城市。一股冲动凶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一道魔音在他的耳边低语……他只想策马飞奔,远远逃离这里,越远越好,只要离开城市,远遁沙海,就算成为僧侣也无所谓……
“你们可以走了。”白魔鬼的一句话驱散了他的冲动,唤回了他的理智。
拉瓦?乔雷甩了甩脑袋,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