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行驶了进一个小时之后在临近信天翁港的一条宽敞大街上停了下来。旁边便是诺瓦商会的办事处。那是一幢宛如小型城堡的石制建筑,久经风雨。白玉的石头已染上了一层沧桑的深绿色。在通往大厅的门楣之上,雕饰着海妖纹章。
李察步入大厅。
大厅里乱糟糟的,挤满了避雨的人们。
既有风尘仆仆、疲态尽显的往来各地的商队管事、独自上路的行脚商人;也有皮肤粗糙泛红,绑着头巾,眼中却毫无生气的船长;当然,更少不了衣着艳丽,头发上涂抹香水,一边弹奏鲁特琴一边扮演探子角色游走四方的吟游诗人。
他们如今汇聚一堂,聚成一个个小圈子。
只是在大雨到来的现在,一切有关商业的活动似乎都停止了。此刻只有女招待还在忙着替他们掺满一个个酒杯,以便供他们吹嘘和咒骂时润喉。
趴在柜台上听着八卦的接待小姐看到他们进来,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您好,我能帮你什么吗”她公式化地说道。就连脸上勉强扯出的微笑也像是对神明降下如此无聊时光的埋怨似的哭喊。
“我要拜见海尔赫特先生。他在吗”
“海尔赫特”接待小姐掏出厚厚的本子,“请等等。”她边埋头查询边问,“您有预约吗”大厅里吵闹声此起彼伏,女孩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海浪的咆哮之中。
李察指着聚在一起的人群,“这样的天气大家都在休假。赫特先生想必也不例外。”
“当然没有例外了。他正与我们在一起呢。”旁边有一个头戴尖顶毡帽的忒安人嬉笑道。他的一位同伴,一名只套着短袖的家伙立即接上了嘴,站了起来朝着大厅的另一侧大声叫喊:“嘿,赫特,有个小子正找你你。噢,对了,还有两位十分美丽的小姐。她们站在面前就像是天空放晴一样令人心情愉悦。”
他的声音盖过了大多数人的说话声。一时间,李察感觉到了无数视线投注在他的身上。绝大多数都一扫而过,但也有闲极无聊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看啊,是位炼金术士呢。艾音布洛的骄傲呀。”一人语气古怪地叫道,隐藏在哄笑的人群里。“您的徽章竟是以五芒星为底呢。可我们的赫特先生很忙呀。他恐怕不会接见尊贵的炼金术学徒大人您呢。”
“别人已是正式的炼金术士了。”另一人纠正。
“是呀是呀,只比炼金术学徒高出一级呢。就像渡鸦比乌鸦胖一点,可它们仍旧一样黑呢。”众人哄堂大笑。
李察皱着眉扫视四周,却始终找不到是谁在与他作对,肆无忌惮地嘲弄。
“别让我见到他”罗茜压抑着怒火,她的指尖蠢蠢欲动。“他最好永远躲着”
“在那。”陆月舞忽然抬起了手。
一个中年胖男人坐在一张圆桌旁。他的四周均是体型壮硕、作战士打扮的挡箭牌。他一见陆月舞的动作便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低下头。
但李察跟罗茜都已经发现他了。
他身穿灰色长袍,腰系字点缀。而在他的胸前则绣有法师公会的徽章。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法师阁下。”李察制止了罗茜试图冲上去将其拽出来的举动,提高音量大声说,“你以为躲在人群里一个劲地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我的眼睛就会因你的诅咒瞎掉吗看样子你跟狭海厄斯荒漠的鸵鸟一模一样。当它们耍无赖时就会把脑袋埋入沙子里面。法师阁下,要我替你搬来一桶沙子吗海滩上多得是,我不介意跑一趟。”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片欢呼。他们渴望在这个鬼天气里找点乐子。李察正好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我也不介意。”众人举起酒杯轰然应道。
“快来表演一次吧。这可是马戏团里也没有的好戏。”
可李察仍旧没打算放过主客已然易位,显得尤为可怜的法师。
“别不说话,刚才不是挺会耍嘴皮子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生存之道。“真是怪了。难道你没有因为背诵宛如长篇大论的咒语而使舌头打结我本打算好心替你解开。但你肯定吃多了狗嘴,不仅唾液飞溅舌头顺溜,就连恶狗乱吠的特性也继承得分毫不差。”
一片哄堂大笑之声。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换成了始作俑者。
罗茜狠狠地瞪了李察一眼,只因他把她也骂了进去。但她听得眉飞色舞,显然很是解气。她痛快地拍着李察的肩膀,“干得不错。”她说,“我觉得跟着你真是太明智了。你比那些死板的法师好多了。如果不像他们一样抠门的话。”
真是三句话不离钱。李察暗自撇嘴。
胖法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眼中充满怒火,脸上的肌肉和青筋在扭曲挣扎。他忽然站了起来,肥胖的手指指向李察,掌中闪现湛蓝的冰霜之色。
大厅里像是沸腾的开水。
女招待们歇斯底里的尖叫直冲上天顶。胆小的客人们连滚带爬地四处躲避,桌椅在混乱中被掀翻了,酒杯乓乓坠地。但也有见多识广的家伙稳如泰山。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难得一见的好戏。
“别在这里施展法术”一人好心规劝,“海鸥区禁止施放咒语想要使用就得上税它足以使你破产。”“法师公会在去年已经上书市政厅申请废除了”另一人飞快地接道。
“我得感谢炼金术士”胖法师大声叫道,压抑多时的愤怒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