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等他再度睁开时,绝望与惊恐写在了他的脸上。“不!”他凄厉地叫喊,“不,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竖立在他面前的安达尔石像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裂缝。先是细小微弱的一些,而后迅速蔓延,就这短短的片刻,他亲眼瞧见裂缝如毒素般蔓延。从头到脚,安达尔每一处肌肤上都遍布触目惊心的伤痕。
“不,停下,求求你,停下……”牧师哭着哀求。“……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
洪流奔腾,仿佛诸神之眷顾;神像崩裂,却犹如亵渎的祸根。
牧师在光与暗之中惊恐且绝望的迷茫着,他看着石像又瞧着依旧昏迷的圣武士,找不到答案。四周仿佛陷入了死寂。
然而在这让人窒息的安静之中,石像碎裂的声音仿佛是恶魔刺耳的狞笑。牧师绝望又无法抗拒地望去:一道醒目刺眼的裂纹在石像阖着的双眼下裂开,仿佛是两道悲伤的血泪;崩裂碎石以至于缺了个窟窿的嘴巴仿佛在呻吟。
他跪倒在地,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圣母呀,您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他抽泣着说,“这是您对我的惩罚吗?”他像是找到了怪罪的理由,“因为我们收容了亵渎诸神的炼金术士?”他大声喊道,“若是如此,那我就去杀了他!不顾一切地杀了他!只求您别在责罚您的羔羊了。请您饶恕我的罪孽。”
石像悄无声息,碎片依旧剥落。
然而从沉闷的石子碰撞声里,牧师仿佛听见了最悦耳动听的命令,他挣扎着爬起来,单脚立着,歪歪斜斜。他一脸坚定,往前迈了一步……他无助地栽倒在地。但是他很快又再次爬了起来。他不断重复着站立与栽倒的过程。直到他悲怆地选择了爬行。
“圣母保佑我!”他大声喊叫,扶着紧闭的大门站住。“阴影无处藏身!”
但是转眼之间,圣光骤然消退,没有烛火的教堂漆黑有如深不见底的坑洞。一瞬间,所有的勇气伴随着天国之门的关闭陡然消失,就像是烈日下的光斑,转眼消散,仅仅剩下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的心脏。牧师只觉得痛苦和虚弱仿佛一对孪生子一同席卷而来,他软软地顺着大门滑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木板剧烈的喘息。
“圣母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了?”他无助地呢喃。
安达尔没有为他答疑解惑。她已经快“死”了。
在黑暗的静谧之中,唯有石块落下的声音有如雨点,但是每一次石块与地板的碰撞都像是大锤砸在牧师的心上。他捂住抽搐的心脏,竭力睁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安达尔现在的模样。然而他只看见在窗外洒进玻璃彩窗的微弱光线之中,一个陌生的黑影慢慢的,以僵硬的,仿佛死尸木偶般的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方一团漆黑,看不清真切,唯有长长的影子在如浓墨般的黑暗里也分外清晰,从对方脚下一直蔓延到牧师的身边,直到将他笼罩。在绝望的黑暗里,牧师看见了一双让他永生难忘的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眼睛。他就像是恶魔,像是他心中最可怕的梦魇。
对方盯着他,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
恐惧爬上了他的身体,但是石像轰然倒塌的声音猛然惊醒了他。安达尔的神像……她……倒了。牧师意识到。他本应该为此悲伤并且痛哭流涕的,为之自责,满怀愧疚,唯有自杀谢罪的。然而,他猛然发觉自己的内心尤为平静,就连绝望与恐惧仿佛都随之而去。
此时此刻,牧师忽然记起了他斥骂炼金术士不敬神灵的那个问题:
“诸神究竟有没有一点慈悲?”他现在认同了对方的答案。“有的,不过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因为他没能看见诸神对他的慈悲。
灿烂夺目的金色洪流从教堂里满溢而出,轰鸣着从山坡上奔腾直下,仿佛是春天冰雪融化时的山洪,淹没了整座小山村。它低沉的吼叫着,就像是脱栏的猛兽。
沉睡的村庄从美梦里惊醒。
村民们都从家里走了出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堂上方打开的天国之门。
山坡上大放光明,教堂的尖顶似乎顶着一个太阳。云雾缭绕之中似乎有天使的身影出现,蛊惑人心的仙乐在他们耳边回响。这是他们穷尽一生也难能见到的奇景。
在驱散黑暗的光辉里,牧师的祷告声忽然变得清晰。他的声音慢慢变大,逐渐清晰,最后越发高亢,盖过了天使的歌唱。然而牧师抑扬顿挫的声音里疲态尽显。李察听得出来唯有狂热,以及脆弱的希望在支撑着他孱弱苍老的身躯。
毫无疑问……
“他会因此死掉的。”伊薇拉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讶。“他的法术会杀了他自己……他怎么选择了这个?”
“伊薇拉,”陆月舞不解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薇拉稍微平缓了情绪。她抬头看着山坡上那座光亮中的尖顶教堂,慢慢地开口说道,“这个法术……召唤天国之门……超出了他的负荷。”她无力又可悲地叹了口气,“一旦牧师无法支撑,它就会开始吞噬他的生命,直到他……成为枯骨,变成灰烬。”
“我们也许应该阻止他继续下去。”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月舞。”伊薇拉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他是神灵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