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城市的另一头,虽然厮杀声依旧能听到些,但是邦纳塔的民众现在都已熟悉这个声音了。他们甚至能在喊杀声中轻松的入眠,不得不说,人类真的是一种适应力极强的生物。现在,邦纳塔的市民正聚集在广场上,听着一位主教的演讲。
他大声宣讲着安达尔的教义,这是必须完成的工作,主教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的职责就是将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发展成安达尔的信徒。
外面战鼓震天,安达尔对抗邪恶与展望黎明的教义恰好符合眼下的局势。因此他的布道很容易得到认可,引起共鸣。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这位主教同他的伙伴一道受到过一位神官的接见,他们知道肩负在身上的是什么样的重任。
所以他必须向这些即将受到恶魔侵略的人展示他们的神迹,给他们带来一些希望。于是他大声的,竭尽所能的用最嘹亮的声音念唱祷文,片刻之后,天空中便洒下了圣洁的光雨,整座广场都被笼罩其中,阵阵宛如天籁的音符从虚空里飘出。前来观看的人们忍不住跪在了地上,他们已经无数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了。这深深震撼了他们的心灵。特别是那圣洁的光雨还消除了一些人常年不治的疾病,更加令他们难掩惊讶。
“你怎么看?”城主放下马车的窗帘询问一旁的学士,“有多少人会选择重建……信仰?”
“会有很多。”学士想了想回答,“但是有多虔诚,这就无法确定了。不虔诚的信仰要来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我觉得希望渺茫。”
“但是我不这么看。”
“为什么?”
“城外就是绝望,而这是他们仅存的希望。”城主说,“只要安达尔教会主动出击,打败一次恶魔的军队,或者让更多的人加入到他们的武装,成为白骑士,成为他们的圣武士或者能够释放神术的牧师。人们会趋之若鹜的。毕竟在这些民众眼里,这是唯一能与恶魔抗衡的手段,是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希望。学士先生,人们为了生存,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头儿,我们……”说话的黑袍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他看着眼前被恶魔凌虐的战场,血腥味跟硫磺的臭气弥漫开来,仿佛是一股致命的毒气让人作呕。恶魔挥舞着屠刀,杀戮着身为敌对双方的人类,它们才不管他们的立场如何,惨叫和鲜血才是它们向往的东西。恶魔们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它们的同伙。“我们是不是错了?”黑袍人艰难地说。
“鬼影”艾德赛没说话。他用阴郁的目光盯着山脚下的战场,恶魔的大喊大叫是对他最大的嘲讽。他的额角跳动着,显示着他的怒火。
“我们搅动了战争,头儿。”黑袍人鼓起勇气说,“但是,这好像统统没用。恶魔们还是来了。也许,我们的战争没有恶魔的杀戮来的美丽动人。”
艾德赛依旧没说话。
世界被他们搅乱,到处都燃烧着战火,毁灭与创造的魔神热衷于此。但是他们的祈祷没有回应,他们甚至感觉不到克莱格的真正心意究竟如何。但是现在,艾德赛知道了。他根本就从来没有在意这些过。也许这些战争,以他的名字召唤出恶魔屠戮,或是疯狂地掠夺的争斗根本就不值得让他看上一眼。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搞错了方向。
“头儿,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说实话,艾德赛也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们都遵从前辈的教导,追寻洛兹瓦法师的足迹,竭尽所能的讨好时刻都将毁灭他们的魔神,然而,就像那个炼金术士所说,他们的下场就摆在眼前,洛兹瓦的法师们仍旧没有逃过灭亡的命运。而就他所知,那时候,整个世界都将克莱格视作了造物主,但最终仍旧没有得到他的怜悯。他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也会步入他们的后尘。也许不会?他想,这一次,世界不是只听他们的号令,只跟随他们转动。
“你说,”艾德赛开了口,“如果这些军人统统死去了会怎么样?”
“头儿,您?”
“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这些精锐的军人都牺牲了,还有谁能与恶魔抗衡?”
黑袍人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抗衡。”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只有依仗城墙才能稍微阻挡恶魔的脚步。”
“就是不知道能阻挡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如果……”黑袍人想了想,说道,“它们用别的方式降临的话,没有什么城墙跟天险能够阻挡它们的进攻。”
“你是说流星跟天火吗?”艾德赛摇了摇头,“但是那还太早。起码得五年之后,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活着的话。”
“可是魔神本就不能依照经验揣摩。”黑袍人说,“如果他愿意,明天他就可以这样做。”
“是啊,他的意志是最高的权威。”艾德赛自嘲的哈哈大笑,“我们不过是凡人,怎么能猜到魔神的想法呢?真是不自量力的蝼蚁啊。他一定这样想的吧。或者说,连想都没想,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心上,跳梁小丑,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就像那样吗?”
“艾德赛大人?”
艾德赛呼出一口气,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就觉得我们太想当然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黑袍人问。
艾德赛沉默了下去。
继续做会有效果吗?没有。他心知肚明。那他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理由呢?那个炼金术士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