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舞似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我没放在心上。”她轻轻说。
“我不是在向你道歉。”她大声否认,声音盖住了一些细微的响动。“我只是想说,别把今天的事告诉给李察。”
“今天的事”陆月舞愣了愣神,“是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罗茜不耐烦起来,“我的法术。我迥异于他人的法术。还有”
李察会瞧不出来吗他比我更了解魔法。但总算了解她所指何物。“你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她仍然极力辨认,一如往常。
陆月舞对此视而不见。“我不是长舌之人。”她直视着对方躲闪的眼睛,“人们总有些秘密不愿与人分享。但我们不会永远如此。如今隐瞒仅仅是因为我们还谈不上信任,能使彼此的后背互相依靠。不过”
“不过什么”
她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陆月舞吐字清晰地正色说道,“我想李察早就猜到了,你留在这里并不只是为了绚烂迷人的无暇宝石。”
罗茜张开嘴巴,意图反驳,然而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啸忽然响起,有如敲打心脏的沉闷钟声由远及近地飞快传来,每一声都更加急迫,更加令人恐慌。
陆月舞紧锁眉头,“警钟声。”
警钟大作,以往安静的街道此时喧哗声大起。惊恐的叫喊与狗吠猫鸣彼此混杂,将传递情报的钟鸣变成乱糟糟的浆糊,令她们没法分辨警讯的来源。罗茜以最快的速度施展了一个指向性法术,法术探明了声音的来源港口码头。它自那里响起,而后迅速蔓延。此时一街之隔的银枫叶大街也警钟长鸣。
“你要去哪”
陆月舞已跑向门外,长剑已然出鞘。
“剑群尖塔。”李察在那。“如果是黑色晨曦,那他会有危险。”
“你去了也于事无补。”罗茜拦住了她,“如果真是黑色晨曦,你能抵挡他们的法术与弩箭仅凭你一人。他身处剑群尖塔比我们还要安全。”
“我是他的护卫。”陆月舞说,“这便是我的职责所在。罗茜,”她的眼睛直接射入罗茜琥珀般清澈的眼中。“这便是你与我的不同。这就是我的剑。而你呢你的信念在哪”
罗茜短暂地沉默,随即她抬起头,在门前追上了陆月舞。“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陆月舞看着她,“你待在家里。你是法师,而法师同炼金术士一样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们都是人人喊打的老鼠。“你会被失去理智的人打死。”说罢,她推开了扶住门框的罗茜,轰然关上了大门。“就待在家里。守好我们的家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突如其来的警报让剑群尖塔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人人飞奔于庭院之中,面色惊惶,神情惨淡。他们低声交谈,尽管李察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整齐划一的口型中李察辨认出了那个字眼:“黑色晨曦”。是啊,除了他们还有谁会令全城拉响警报,为他们颤抖惊惧,乃至无法鼓起勇气作战李察站在窄窗前,从洞察之塔的塔尖往下俯瞰。庭院里的炼金术士们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想必已经躲进了黑曜石尖塔。
“我们连抵抗的意志也失去了。”斯图纳斯忽然在他的身边感叹,“你知道原因吗”
“因为我们有魔法傀儡,我们有剑群尖塔,我们享有如大海般广袤的学识”
“这些足够多了,甚至太多了。”现任的洞察之眼点了点头,并未吝啬他的褒扬。“你超乎我的想象,一双眼睛瞧出了繁荣背后的腐朽。”他示意李察继续。
于是李察跳过了冗长的排列句,直诉核心,直面大多数炼金术士不肯相信的结果。“所以我们才脆弱无比。”外物终将被时光埋葬。“只需一根绣花针便能将十三座塔楼推倒拆毁。”
“我没挑错人。”这次斯图纳斯的语气稍显诚挚。
但我仍然不觉得有多幸运。李察没让这话说出口。“但你为何如此悲观”他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问道。这个话题也是他一直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斯图纳斯的悲观几乎影响了整座洞察之塔,这里随时都沉寂无声,仿佛已成死狱。
事务官没有直接回应。“你还记得加入公会时的誓词吗”他问。
“当然记得。”那句话震撼心灵,使人无法忘怀。“无惧神明。”
“是啊,无惧神明。”事务官抬头仰望几乎近在咫尺的天空,散发炽白之光的太阳仿佛触手可及。但若伸手定会被它灼伤,就像事实的真相。“可是神明已逝。”他转过头来看着李察,但李察仍然无法看清他的眼睛。“比起虚无缥缈的神,黑色的晨光更加真实,所以”
“所以誓言成了一触即破的泡沫。”
“我们比法师堕落得更彻底。”李察竟从斯图纳斯的话语中听到了一抹苦涩。“至少法师的誓言未成空洞。”
“魔法永存。”李察耸耸肩,“至少他们还没说魔法万能。”
“这么说的人将沦为魔法的奴隶。不幸的是,此事正在我们身上发生。”几道绚烂的光柱忽然刺向天空,击溃云层。刺目的光线挤进窄窗,轰向他们的双眼,将房间照得透亮,毫厘毕现。泪眼模糊中,洞察之眼无所畏惧地直视光柱。他挺直脊背,是白茫茫光幕中唯一的黑影。光柱很快散去,窄窗之外能瞥见的五座尖塔已流淌七彩灵光,魔力游走如镜外墙之上。“炼金术的奴隶已经吓破了胆。”斯图纳斯没有掩饰他的厌恶与讥讽。
他们的讨论很快就因前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