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一说,李察便隐隐知道了她所指为何:剐去死肉,再用生肌之药。但那种药剂既昂贵又难以制造,所需惊人。尽管这对于黑荆棘的财富九牛一毛,但那种痛苦,李察光想想便不寒而栗。于是他说,“那属于最后手段,不到绝望之时绝不采用。”
“我曾见过大学士使用那种手段。”学士小姐的脸色苍白,睫毛不安地抖动,“那很可怕,没几个人敢于操刀。我宁愿她维持此时模样。”
李察感觉她的心中充满恐惧,于是他打算结束这个问题。“总之这些别指望牧师,神术并非无所不能,你说呢”他微笑反问。
学士小姐干巴巴地扯出一点笑意,“她的腿呢”她问,“你有方法吗”
“我可以尝试医好她的腿,但也不太好受。”
“与我的方法类似”
“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李察猜不透她为何紧抓此事不放,他纳闷不已。“你该去问问她的想法。她才是当事人。”
“我知道。”她似乎察觉到了李察的不耐烦,她总算转移开了话题。“你的两位同伴呢”学士小姐的眼睛瞥向车外,“她们没跟来”
“家里有客人。”他简单地说。
他们沉默了一阵,马车滴溜溜地向前走动。一路经过银枫叶大街,朝着商业区的边缘驶去,向上的斜坡让马儿吃力不已。“我们这是要去哪”李察问。从这里继续向前是一座方形广场,再往前便是又一环城墙,上面箭孔密布,耸立数座高大箭楼。
“亡者殿堂。”学士。
李察留意到她的胸前别着黑荆棘胸针。那就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马车驶过陡峭的斜坡,踏上平坦的街道。街上行人寥寥,店铺几乎家家紧锁,惨淡如飓风袭击之后。然而马儿却对此欢快无比,她扬起马蹄,愉悦地在平坦街道上奔行。蹄声滴答滴答,像欢快地行进曲。
李察觉得有些东西不应瞒她,再说也瞒不过她。“你知道黑魔法吗”他问。
学士小姐陡然抖了抖身体。“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仿佛陷入了惊慌失措之中。她这是怎么了李察茫然不解,这可不像平时的她。“我有些了解。”她垂下眼,飞快地说,“绝境堡里有所记载。”
“记载详尽还是仅有寥寥数笔”
“黑魔法是明令禁止修行的禁术。”她说,“你为何提起它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
李察觉得这种资料在法师及安达尔教会中才应细入毫厘,详尽诚实。然而除了学士小姐一开始的惊慌,现在她好似平静地淡然,好似亲历过黑魔法的可怖。
“我见过有学士施展它。”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但仍然让他感到惊怖。绝境堡是学士之城,却行如此邪恶之法“不似你想象那样,我们纯为研究之用。”她解释。可是法师曾也将它仅作研究,但结果如何不言而喻。否则就不会被冠以不详的黑色之名。“这么说吧。”她想了想答道,“那只是试验,试验对象是一头年老黑熊。学士这么做仅为了让我们知道黑魔法的邪恶之处。”
真是以身作则的好学士呀,为了教导学生不惜自寻死路。然而他不惧死亡却仍旧没换来学士小姐对黑魔法的畏惧。也许是由于试验挑选错了对象
“我保证,你即将看到的比那头黑熊的经历更可怕。”
“什么意思”她总算抬起了头,但很快又慌张地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我有这么使人害怕吗李察心想。“一位牧师说,如今城里的死尸都源于黑魔法。”他告诉了她,然而却听她悄悄呼出一口长气。
马车穿过广场,途径表演杂耍和吹走长笛的艺人,经过几名行色匆匆左顾右盼的妇人。在不远处的城墙阴影之下,小摊小贩强颜欢笑,小声嘀咕着吆喝。至少这里比刚才的街道热闹虽然热闹不了多少。李察觉得原本恫吓敌人的箭孔,在此时已成为了他们的保护神。片刻之后马车已然驶出城门洞,继续沿街前行,所经之处行人渐少,直至完全不见踪影。
经过一番与石子及泥土的搏斗,马车停了下来。李察首先跳下了马车,他扶住瘸腿女孩阿莎,然后又拉住学士小姐的手,让她轻巧跃下。只是她轻声道了句谢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迈向一座外表铺满光滑黑石,呈锥形塔状却密闭无缝的奇特建筑。
走近了才发现,一条巨石砌成的阶梯直通地下,两只浑身赤红的三头地狱犬守卫两侧。它们的眼睛大如铜铃,仿佛能喷出火焰。他们抬步而下,一扇铜镶银竖立在尽头,缝隙中透露出摇曳不定的火光。
学士小姐推门而入。
黑暗立即将他们吞没,紧接着松香和肉桂的味道扑面而来,燃烧松脂产生的烟尘也不敢示弱,弥漫着眼眶使他们流出悲伤的眼泪。供奉新逝死者的祭台上摆放八十一盏长明灯,铜制蜡烛架上每一支蜡烛都奋力燃烧。长长的黑巾布条从锥状房顶上垂下,像是为死者送行的挽联。李察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死者的家园。他们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然而他们没走几步,一名浑身裹在灰色长袍里,头戴着遮面兜帽的亡者祭司迎了上来。“先生,小姐,这里不欢迎拜访者。”他生硬干涩的声音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者。“从何来回何处去吧。”
学士小姐一言不发。李察原以为她会展示银制黑荆棘胸针,谁知她拿出的却是绝境堡的学士徽章一枚风雪吹拂下的挺立堡垒纹章。
“绝境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