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再坚持一会,”祭司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波动,“马上就到了。”
门廊的尽头便是停尸房。灯光晦暗,寒气逼人。四周坚硬的石墙上被凿出密密麻麻的一尺来宽的扁形窄洞,一具具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便被塞入其中。一个个脑袋正对着他们。除此之外,便是摆在石台上的一具具用白布遮盖住的尸体。
亡者祭司走到其中一具旁。“这是前日送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白布。“他是一位普通市民,死于应当是夜间”
李察注意到了他的措辞,“应当”
“请仔细看。”祭司用右手拇指按压尸体的肌肉。肌肉硬邦邦地宛如石块,纹丝不动。“他的身体被完全冻僵,直到现在还未恢复。因此,他死亡的确切时间无法判断。”
“死因呢”
“没有外伤。”祭司平静地说,“解剖也未发现任何内伤。”
李察与学士小姐对视一眼。“你的推测呢”他问。
“没有毒药,没有炼金术的迹象。”祭司望着他们,然后将环视四周,“排除这些,我只能揣测他们死于魔法。但我的记忆里还没有什么魔法能毫发无伤地致人死地。”
有的,而且为数众多。只是向一位与死者为伴的亡者祭司解释有些多此一举。李察瞧瞧四周,“最近送入这里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不全是。”亡者祭司一个挨一个揭开一条条渗透尸液的白布。“有些症状相同,有些生前像是经历了可怕的痛苦他们甚至抓烂自己的脸,扣下自己的双眼这还算有迹可循;有些却好像还活着。”他像是一具会说话的魔像,平静地没有感情诉说,并一一指给他们看。
如此多的尸体令李察感到头皮发麻。他从未想象短短数日就有如此多的受害者。
“开始时死者尚少,如今已是越来越多。”亡者祭司像他们阐述着事实,“要不了多久,亡者殿堂便没有地方为他们安排忌事了。”
骑士及贵族都死光了吗照这种速度,他们还能安坐宝石与权力座椅多久李察忍不住心想,还有多久就会轮到我们了
“能让我们自己看看吗”学士小姐请求道。
“当然。”祭司点点头。
“还有,祭司阁下,”学士小姐看着躲在一旁紧紧闭着双目的瘸腿女孩,“能麻烦你带我的侍女去外殿吗她不适合待在这里。”
“遵你的意思,学士阁下。”他微微躬身,带着阿莎离去。
当石室内只剩他们两人,学士小姐轻声发问,“你瞧出什么了吗”
“你是打算考我吗你应该也认出来了吧。”李察没好脾气地说。他不想和学士小姐猜哑谜,在这些地方与她攀比见识与才智。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看法。“这里的这么些人。有些的确死于魔法,可是有些却不是。”
学士小姐跟着他的脚步不住点头。“我知道,像这一具还有他他们更像死于魔法生物,而不是纯粹的黑魔法。”
“没错。”李察敲了敲一具大脑萎缩的尸体的脑袋。对方的颅内发出如鼓一般的声响。“他被吸光了脑髓,只有某种亡灵生物会这么干。黑魔法吞噬心智,泯灭灵魂,却没有任何兴趣拿大脑作晚餐。”
“而这一具,”学士小姐指着被亡者祭司特意点出那具撕破脸部,扣出眼珠的尸身,“他更像死于某种极度的恐惧,或是幻境。”
“所以说,”一切都变得清晰,李察已能得出结论。“杀死他们的不是一批人。”
“嗯。”学士小姐点点头。
“至少我开始试着相信,城里的流言蜚语不全是谎言了,里面总有些真实成分。”
他们分头各自寻觅,试图找到一些揭示罪魁祸首的线索。他们虽不是侦探,但黑魔法有如利剑抵住他们喉咙,让他们没法放任自流。对于李察来说更是如此。巴洛德的话依旧语焉不详,在黑寡妇赛琳娜苏醒之前,只能由他从点滴开始亲自查探。
“有些不对劲。李察”学士小姐忽然在一边大声叫道,她的声音打破了亡者殿堂的宁静,在石窟内嗡嗡作响,仿佛亡者都被惊醒。她朝他使劲挥手。“快来看看这个人。”
李察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当他瞧清那具尸体的面容时仿佛脚生根般呆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香料之气鼓胀他的腹部。“我认识他。”他嘶哑地说。
“那他是谁”
李察正欲回答,却听见了脚步声传来。
“这边走。”还是那位亡者祭司的声音,但这一次他没听出他有任何恭敬的味道,而是维持着距离,像神的使者对待凡人,吝啬词句,疏远且冷漠。“就在前面。”
他们暂且停下了探讨,转身凝望入口。
前来探究亡者殿堂的可是老熟人。
对方愣了片刻,随即露出笑容,“我们可真是有缘,在哪也能遇见。”因为我们有同样的担忧与遭遇,李察心说。白玫瑰骑士瞧向学士小姐,露出疑惑目光。“这位是”
“黑”李察骤然发现她悄然藏起了胸针,于是立即改了口,“绝境堡的学士小姐。我请来的朋友。”
“您好,骑士大人,请叫我依薇拉。”她优雅地打着招呼。
“您好,小姐。”骑士正色行礼,却没有献殷勤地提出让学士小姐离开亡者国度。这似乎让学士小姐感到了些许轻松。“您到此来所为何事”她主动与之攀谈。
“为死者而来。”骑士很快从美丽女士身上转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