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积雪的桥面失控着撞向水泥护栏,从内心涌起的恐惧让顾松下意识地往后仰。
巨大的惯性将他的身体猛地扯前冲,看到安全气囊极速弹出的顾松第一时间就被崩晕了过去。
意识迷失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间,疼痛就传递了过来,顾松被疼痛刺激到的身体下意识地躲向一边。
咦?为什么出了车祸的我还能这么灵敏地蹦?脑子里正闪过这种疑惑的顾松一睁眼,就看到身旁呼啸而过的两根细铁棍……这是……火钳??
车祸现场的火钳?这什么神展开?有人用火钳打劫我?
连续3个黑人问号间,他已经注意到了那个拿着火钳想要打劫自己的人,看到这人的脸,顾松不禁失声叫道:“……妈???”
拿着火钳的确实是那个熟悉的有着暴脾气的老妈雷春红……十几年前的样子。
而眼前并不是高速路,顾松一眼就认出这是从高二起住了两年的陪读出租屋。
“劳资只怕是挂了,据说人将死时眼前会迅速闪过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那些瞬间,还有挚爱亲人们的脸……”
就是……这张脸上杀气好重……
“你还敢躲!”雷春伸手就要揪住他的衣领继续打。
睁开了眼睛的顾松反而没躲开,一火钳重重抽在他屁股上。
多少年没被打过了的顾松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痛痛痛!……这不像闪回啊!!!”
“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鬼话,还不知道反省!”
没反应过来的顾松又继续被三连击,屁股都麻了!
不是假痛啊!难道……
他转头打量起来,不大的屋子就一间卧室,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床。
斜靠在小床边上的是一个蛇皮袋,年轻版老爸正坐在大床上沉着脸抽烟。
这个顾松记忆里十分深刻的场景让他迅速锁定了时间点。
2001年的9月,高二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在网吧玩了一整晚的他刚被爸妈找到揪出来。愤怒的爸妈直接拿了个蛇皮袋,到学校把他的书本都收拾回了家。
真实到尾椎骨的痛和年轻灵敏的身体状态让顾松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重生了???
尼玛读档进度条刚结束,一进场景就进战了这也是头一份吧?他揉着屁股心里吐槽。
撞大运了!虽然觉得不科学,但迫不及待想进一步证实的顾松一手揉着屁股,另一只手伸过去抓住雷春红的手笑着说:“妈,先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坐在床上的老爸顾定慎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顾松屁股上,咬牙切齿地吼道:“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雷春红仿佛也是打累了,她眼神里又是疲惫又是失望,松开了顾松的手缓缓转身把火钳靠在墙上,坐回床上无声泪流。
看着雷春红流泪的脸,被踹倒在地上的顾松心底那份刚刚滋生的极度兴奋、快乐、激动、期待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雷春红一声一抽地说:“你爸……骑着摩托,早出晚归跑……出租,我……我每天路边摆摊,一年到头日晒雨淋……挣的钱你……你拿去上网!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在一中读书,都说你……你争气,有出息,你就是这样争气的?就是这点……出……出息?”
顾定慎把烟掐灭,阴沉地说:“响鼓不用重锤,你能读高中,读大学,吃再多苦我们也要供你读!你干出这样的事,还嘻嘻哈哈不知悔改!你要是不想读了,人也满16岁了,就去南粤打工吧!”
再次听着顾定慎和雷春红说起这些话,潮水般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涌来。
他看着老爸,皮肤黝黑,身体干瘦,眼睛熬得满是血丝。是了,是自己玩得忘记了时间,最后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们找到寝室才听同学说自己经常去上网,然后在永宁城里找了一整晚。
再看看老妈,她还是一样从不大声哭,眼泪很多,擦眼泪的手现在也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总是肿。
01年9月初的这一天,是顾定慎和雷春红对他最失望的一刻。
可顾松并不想醒来!他希望这是真的重生了,这不是一场梦。
他有太多光阴虚耗了,他辜负了家人太多年。
顾松站起来,想帮老妈擦擦眼泪,想抱一抱她。没事,这时候才16,不像将来30多岁了,懂得父母苦楚之后再拥抱让她觉得尴尬。
他的手伸出去,还没摸到老妈的脸,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多年不再哭泣的顾松止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恨当年那个自己不懂事,他工作过,创业过,在社会上闯,碰壁、咬牙,才知道农村出来的父母能供着3个孩子读书多么不容易。
他用力地抱住了老妈,雷春红的眼泪更多了,呜呜地憋着哭出声。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顾松呜咽着。别让我回去,重头再来的话,再也不会让你们继续那么辛苦了。
顾定慎听不见他的心声,他不想再看着两个人哭啼啼地来气,一把抓起搁在床头小柜子上的钥匙闷着头走出门去。
门外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然后逐渐远去。
雷春红也渐渐止住了眼泪,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在门背后取下毛巾。
顾松也不知此刻还可以再说些什么,他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模糊的视线跟随着雷春红,看她蹲在地上洗脸。盛水的搪瓷脸盆已经用了很久,盆沿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