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里,众人相互行礼,待直起身来,阎应元取了战刀,决然道:“杀奴!”
语毕,便带着亲卫出了城楼,下城杀敌。
众人也纷纷各持兵器,走下城楼,前去与清军厮杀。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计划,什么部署,就是杀敌,直到成仁为止。
北城各处,激战还在继续,夜幕降临,义军依然拼死搏杀。
县衙院落内,数百义军被堵在院内,义军一边拼杀,一边大声喝骂围攻的清军,一名书生被砍中数刀,骂声不绝,“你等认贼作父,死后何颜面对祖宗!”
江阴城坚守近三月,城破后依然拼死抵抗,义军的抵抗意志,令清军感到震撼。
看见这些明知必死,依然抗争的人,令一部分良知未泯的绿营兵心中震撼,良心告诉他,这些人是可敬的,他们感到惭愧,自知理亏的他们,数倍于义军,面对喝问,却无人应答,只是闷头挥刀。
义军虽然意志坚定,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汉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城中残存的义军顶在前面,幸存的妇孺和百姓,则聚集到北城楼附近,李枝枝和李郎中也退到了这里。
这时救治伤员已经没有意义,反正都是一个死子,可善良的李枝枝还是与老父亲一起,给伤兵包扎,照看受伤的百姓。
城池被破,城中上演着一幕幕家破人亡的惨剧,聚集在城下的千余百姓,发出一阵阵抽泣声,忽然一个丫鬟护着一名正捂着肚子,痛楚不堪的妇人过来,惊慌的哭泣道:“谁来救救我家夫人!”
李枝枝忙擦了擦手上血迹,迎上来,问道:“怎么呢?”
丫鬟道:“好像要生了!”
李枝枝道:“你们老爷呢?”
妇人满头是汗,“在~在杀清兵。”
李枝枝忙大声喊起来,“快来人,这位夫人要生了!”
城墙附近聚集了不少难民,一名老妇人闻讯,赶紧过来,检查一下,表情严肃无比:“破水了,是要生了。”
周围抽泣的妇女们,都赶了过来,围成人墙,李枝枝,拿来剪刀和干净的棉布,又让人准备热水,那名老妇则负责接生。
远处喊杀声,铳炮声不绝于耳,妇人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喊,周围的人都收住了哭泣,揪住了心。
终于,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传出,老妇举起一个浑身通红,闭着眼睛发出清脆啼哭的婴儿,欢乐道:“是个公子,是个公子。”
李枝枝笑着哭了,众人不知怎么的笑着笑就都哭了。
妇人接过孩子,抱在怀中,一旁老妇人道:“妇人,家里还有人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一般名字都得丈夫或者长辈取,可是如今丈夫和长辈怕是都回不来了。
妇人泪流满面,看着怀中婴儿,哭声道:“我儿啊,就叫你李破奴吧!”
……
战斗还在继续,县衙、明伦堂、县学相继失陷~
城中继续厮杀,义军坐着最后的抵抗,杀声不衰,而清军营地里,也不安静,士卒们正打着火炬,收拾行装。
打了三个月,江阴终于攻破,博洛长长松了口气之余,下令清军收拾辎重,等刘良佐杀光江阴乱民,便马不停蹄的南下,同孔有德汇合,十万大军围剿太湖水匪。
这时清军忙碌着,营寨中人流穿梭,绿营兵们都面带喜色。
清军营门处,几名清军站着交谈,忽然一队五十多人的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
这些人穿着都是正红旗的衣甲,很嚣张的直接奔驰到营门前,守卫的绿营兵听见马蹄声,忙聚齐起来拦截。
守卫寨门的绿营兵,看见奔来的旗兵,心头一凛,有些惧怕,不过还是拦住他们,喝道:“军营重地,不得硬闯!”
“老子是正红旗的!”佐领打扮的赵铭,嚣张无比,一马鞭抽得清军把总一个踉跄,充分演绎出了一名八旗大爷的猖狂,嘴脸恶劣至极,看得旁边好汉们都心里来气,想打他一顿。
“你怎么打人!”把总捂着脸质问。
“老子还要斩了你,狗奴才,耽误了军机,你当得起么?”赵铭凶神恶煞,嚣张跋扈。
把总恐惧了,不自觉后退,赵铭也不废话,领着身后骑兵直接奔驰入营。
“呸,什么东西!”把总看着旗兵的背影,等八旗兵走远,才往地上啐了口吐沫,“汉旗了不起么,见了满旗,还不是一样装孙子!”
旁边绿营兵忙围过来,安危道:“头儿,别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清军们谁也没有怀疑,因为正红旗是孔有德的人,而八旗兵是不可能失败的,也不可能有人敢冒充八旗,直接进入清军大营、
孔有德恼羞成怒,攻击水寨,死了六百多人,义军扒了旗兵衣甲,赵铭选了五十套还算完整的,与胡伟宗等人换上,然后夜里离开水寨,在别处上岸后,便一路奔向江阴。
他们穿着正红旗的全套衣甲,赵铭说话又是北方口音,沿途众人根本不闪不避,直接招摇过市,作威作福,甚至还以招待不周为由,宰了一个殷勤接待他们的清知县。
众人进了军营,赵铭身后的好汉们,一个个已经对赵铭佩服的五体投地,神情都没慌色,反而很入戏的一脸骄狂。
“堂主,我等摸入清营,就如孙大圣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胡为宗四处打量,目光中,语气里,难抑兴奋。
赵铭道:“今天我就是要大闹一场,好叫鞑子听我之名,便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