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低头不语,心中有些计较,万一真是那几个小子的勾当,他还真不好处理。
有一个家仆,颇为眼尖,见到小诸葛方天料和坏事包杨二,当即认了出来。
“大人,他们俩和打死大少爷的那个人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县令神色一震。杀了我儿,正寻你不见,却自己送上门来,好!好!好!
县令咬牙切齿,勃然大怒。
啪!
一拍惊堂木,冷哼道:
“来本县告状,不问原由,先打三十大板,拖下去,打!”
“慢着!大人,有点公报私仇了吧。”刑名师爷葛文忠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
这葛文忠为人忠厚,对齐平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待时机,秋后算账。
县令脸色一沉,不过,却没有发作。毕竟,在这公堂上,他虽为一县之主,却也并非能够为所欲为。
刑名师爷,负责记录公堂文案,直属刑部,他也要给其三分薄面。
县令一抖袍袖,道:“拖回来,尔等有何冤枉,细细讲来。”
小诸葛方天料何等精明,一眼看出在这大堂之上,也就支有这位刑名师爷是中正之人。
于是,他微微叩首,道:“大人,我无冤,但有人冤。齐平县一百七十八户,联名上告,寻芳五霸强抢民女,杀生害命。”
说完,从怀内取出够够的一沓状纸,递了上去。
县令看过之后,脸色苍白无力,软塌塌的靠在了椅子上。
状纸上密密麻麻,陈列了寻芳五霸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强掳民女一百七十人,导致百十人死亡。当真是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县令将状纸压在案头,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你,当时为何不告!”
“大人,那寻芳五霸在本县手眼通天,告了又有何用?恐怕只有上告州衙,甚至告御状才能申冤吧。”
此言一出,县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此事压下。若迫不得已,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此案颇为复杂,还要祥加查勘,本官接下了,你等暂退听宣。退堂!”
“好杀才!你两个分明就是杀害我儿的帮凶,你不拿下治罪,反而放其离去,老娘跟你拼了!”
自后堂内闯出一位妇人,一把揪住县令的耳朵。
县令老脸一黑,好没道理,平时在后宅闹闹也就罢了,无伤大雅。此地,可是大堂,乃是有尺寸,有王法的地方,岂能容你这般搅闹。
“夫人,成何体统,还不放手!”
“不杀那两人为我儿报仇,老娘岂能与你干休。”
县令夫人倚疯撒邪,不依不饶,越来越放肆。
堂堂一县之尊,在公堂之上,身穿官服,被一妇人扭打,威严何在?传将出去,又有何面目见人。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县令狠狠地将夫人推了出去。
夫人怎会料到县令居然敢于反抗,猝不及防,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砰!
后脑勺撞在立柱上,碰了个万朵桃花开。
程湃幽幽醒来,惊见母亲死得如此凄惨,再次晕倒。半日之内,亲见两位至亲死于非命,程湃内心的悲哀可想而知。
如此沉重的打击,岂是常人可以承受。更何况,程湃只是十六岁少年。
当他再次醒来,就已经傻了。显然,他不愿意再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县令软塌塌的瘫在椅子上,瞬间苍老了百倍。他驱散了所有人,仅仅留下他们一家。他心乱如麻,欲理还乱。
遥想当年,他还是一介书生,到文苑瞻仰圣贤,便立志成为一代明臣。
他进京赶考,高中进士,皇帝点他知齐平县。他满怀热情,来到此地,兢兢业业,劝课农桑,造福百姓。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变了,变得贪婪无度,变得自欺欺人。
如今这幅局面,两死一傻谁之罪。
是人?还是这个世道?
是他吗?
贪婪乃人之本性,只是他没有节制而已。
是夫人吗?
虽然她溺爱,却没有纵容。那只是方式的问题,何罪之有?
是那些百姓吗?
他们手无寸铁,深受荼毒,奋起反抗,何罪之有?
是孩子吗?
程澎程湃原本生性善良,却为何沦落至此,是因为他属于教导吗,还是因为夫人的娇惯?
不!
显然,都不是!
县令理清了头绪,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罪魁祸首,杨英。或者说,是杨英背后的那个人,杨青。
他,因为禁不住杨青的诱惑而贪婪。
程澎程湃,因杨英的蛊惑而作恶。
或许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大彻大悟。亦或是因为良心发现而痛改前非。
总之,县令把杀死儿子这笔债算在勇金刚伍元豹身上,也没有怀恨在心。
县令暗暗告诫自己,他将用余生来赎罪,他将以斗倒杨青为己任,他将还齐平于升平。
因为,这是他造的孽。或许,这便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店房内,杨振获悉这一场悲剧,掩面叹息。程澎程湃年方十六,却落得个一死一傻,何其悲惨。
若说这是报应不爽,但这报应未免太过惨重了些。
杨振心中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非与杨英走的太近,若非自己离家出走,若非……
然而,木已成舟,没有若非。
寻芳五霸,一死一傻,其他三人则心生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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