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点了点头,朗声道:“原来从孟掌门嘴里说出来的话,无非是喷喷口水,更别提掷地有声了。有此前车之鉴,奉劝各位未雨绸缪,没吃亏前,先学一次乖,往后再要与孟掌门商谈,须擎三枝高香,同他祭拜过天地,才作得准,否则尽是空口无凭。”
另一边南宫雪喜极而泣,拉着李亦杰叫道:“师兄,师父已答允准你重归师门了!你听到么?”陆黔抓住漏洞,冷笑道:“都听清楚了?‘重归’师门,哼!”崆掌门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方才也有不少人看到孟掌门向李师侄下跪参拜,请问孟兄是不是华山派的?同门互拜,辈分逆转,可是要让他当掌门?”
陆黔道:“不对吧?孟兄是向江少主亲封的魔教新贵下跪求饶。哎,魔教是正派死敌,大丈夫当求站着死,也不应跪着生啊!”他连番长吁短叹,装得痛心疾首,南宫雪满拟为着李亦杰利益,姑且代他隐瞒弑师之事,但听他说话刺耳,全无悔意,忍无可忍,叫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老天有眼看着!”踏前几步,道:“众位师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侄女现有个惑处,不述不快。都知人有生老病死,有些疾病施以针灸药石,调理将养些时日,即可痊愈,那又是何种顽疾,染上后定然回天乏术,撒手人寰?病死之后,又该呈怎生样貌?”
崆掌门已逐渐听出她话里所指,定了定神,笑道:“大敌当前,南宫师侄还想着那些小病小痛?”南宫雪道:“求生乃人之本能,但教能活,总还是不想死的。病如水火,侄女想知道些救治之法,以期防患于未然。”崆掌门道:“你自去翻看些医书,也就懂了。”南宫雪道:“是。可假使一人久病,身怀万贯家财,仅有独子服侍。他死后,脸色痛苦,面皮紫胀,大夫说,他是被掐死的,师伯怎么看?”
崆掌门听她问得不着边际,正不知如何作答,陆黔抢先道:“那也不尽然,许是咳嗽不已,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此窒息而亡。庸医就是些骗子,信不得。”南宫雪假作欢颜,笑道:“那我可知道啦,还有一人,身子素来硬朗,突然横死,尸身上满是血洞窟窿。有人说,他是病死的,定也不是真话喽?”
陆黔与崆掌门一经察觉她言外之意,均觉心虚,不敢作答。俞双林冷哼道:“你说的这也不是庸医,便是个半点不通医理的傻子,也不会瞧不出其中差别。此人分明跟命案大有关联,不是他亲手所杀,也是有意为真凶遮掩。”
众人再迟钝,此时亦都想到昆仑前掌门何征贤“患急病暴毙”,因次日急于推选盟主,并未详查。场上目光都向陆黔看去,陆黔勉力镇定,强笑着将话题岔开道:“好汉不死于刀剑之下,难道还死在病榻之前?咳,咱们可给南宫师侄搅得本末倒置了,通智大师……大师?”
通智脸色灰白,片刻内犹如苍老了十岁,众人担心他被暗中埋伏的敌人偷袭,各按兵器戒备。陆黔见四面并无异样,装着上前搀扶通智,却将手揣入他袈裟中摸索,忽感一阵强大吸力,手掌牢牢粘在了他身上,慌忙抬头,通智也正低眼俯视着他,道:“陆掌门,别白忙活了,那图纸并不在我身上。”
陆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大师,这……”
通智道:“理无专在,你能说会道,场面话讲得深入人心,老衲绝不敢再有私藏之意。可迷雾中推推搡搡,乱作一团,不慎遗失了图纸,老衲愧对众位英雄,愧对方丈师兄!”向旁让出一步,吸力消失,陆黔又将手活动几下,紧盯通智双眼,想从中找出些破绽,半晌才道:“大师勿怪晚辈说话不好听,你六根不清,执之为誉,过不了的却是一个‘贪’关。我推介你去赌坊长些见识,就该懂得将宝全押在一户庄家头上,弄得不好,满盘皆输,连老本也要赔进去。”
通智怒道:“老衲奉方丈师兄之意,携图纸自少林寺不远万里而来,路途遥远,真要有心想看,早就能看了!”陆黔道:“你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不错,你看熟后,立即将图纸毁去,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知情人,定得保性命无虞。”通智怒道:“推举武林盟主是师兄提议,此非鸿门会,让你们自相残杀,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黔道:“谁知道呢?有些人就是以‘损人不利己’为乐,全然不可理喻。多半你看着我们这许多大英雄傻兮兮的拼斗,争夺那傀儡盟主,觉得挺有趣。”通智道:“你说话是要负点责任!老实说,先前我还在犹豫盟主之位归属,如今我只庆幸,我所立的是李师侄而不是你!我还叫你一声陆掌门,你根本就是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小人!”
陆黔笑道:“‘戒嗔,戒怒’,留神来。李亦杰一蹶不振,盟主形同虚设……”一个声音从容应道:“谁说我一蹶不振了?”只见李亦杰神色淡定,慢慢走到场中央,施了一礼,道:“在下受儿女情长所左,激动失控,担扰众位前辈,多劳挂怀,现此谢过恳谅。”声音极是诚挚。
一直未曾有言的临空道长微笑道:“脑内积重太多,谁都难免惑了神识,经常整理纷乱思绪,是个有益的习惯,李师侄可已顿悟了?”李亦杰默想片刻,双眼放出喜悦光彩,道:“是!”陆黔阴阳怪气的道:“李师侄,陶醉先不急于一时,你这群失了主心骨的属下,还都在等着你发号施令哪。我就洗耳恭听,你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