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黔道:“不,是我亲手安葬的师叔,却有人其后来此动作,当晚在场的算上我,也只有雪儿,梦琳,和崆老贼四人,不妨逐一排除。我当然不会给自己留信,梦琳……她没有这个时间,雪儿就更不可能了,剩下崆老贼,如今我势成弃子,我不信他还会帮我。”
纪浅念安慰道:“也可能都不是,而另有旁人。”陆黔道:“那就更可怕了,你想啊,他知晓此事却不揭穿,还销毁了用来牵制我的把柄,世上哪有不计酬劳的相帮?可他却未讲甚条件……我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我……究竟该怎么办?”
纪浅念耸了耸肩道:“别问我啊,我充其量就是个看戏的,你自己拿主意。”陆黔单手握拳,不住敲打脑袋,纪浅念终不甘被晾在一旁,道:“换个角度去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任那尸身有多惨不忍睹,烧光了都是一把灰,你就带这瓦罐上昆仑安葬,或许也能让那人沉不住气,有所举动。”
陆黔轻嗯了一声,道:“说不得,只能听你的了,我即刻会同弟子,启程回昆仑去。”纪浅念笑道:“你这个人,总想着称王称霸,可却什么都做不了主,还要依赖别人。”陆黔尴尬的笑笑,纪浅念又道:“此事已毕,那咱们就此作别,我可要上皇宫瞧瞧韵妃娘娘去啦,祝君好运啊。”
陆黔急道:“你……你不陪我上昆仑么?你不是说过……”纪浅念笑道:“我只说陪你跑一趟论剑林啊,这可不是已言而有信了?不能一直陪你吧?那还成什么样子?”陆黔起初对纪浅念满怀敬畏,经这半日相处,觉她待人随和,言谈诙谐,又不似楚梦琳般刁钻,心中也生出不少好感,突然将要分离,只是不舍,嗫嚅道:“可是……要我一个人?我害怕……”
纪浅念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么没出息,楚梦琳也要瞧你不起。话又说回来,你们到底进展得怎样啦?我给你的药效用如何?”
陆黔叹道:“我也相信那药‘成效显著’,可她根本没服,大罗金丹也不管用。你看她方才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正是故意说那些话来让殒堂主杀我。”纪浅念奇道:“为什么没服?该不会是你自己心急先服下了?哎,蠢才,烈火烧得再旺,缺少干柴,可还是燃不起来啊。”
陆黔道:“你道我会不懂用理?那天正想给她沏茶,我师伯突然半路杀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随后他又带我到沉香院,去会他的老相好如花夫人……”纪浅念笑道:“真好一笔fēng_liú孽账啊,反正我跟何征贤也不相熟,他的葬礼我就不去哭丧啦,你脚程慢,那匹马留给你了!”说完衣裙飞扬,径自飘然去了。
陆黔怔了怔,脱口唤道:“纪教主!纪教主?浅念……”却哪里还见得到纪浅念的影踪?木立半晌,痛定思痛,将瓦罐束在腰间,策马回城。他先前不喜纪浅念话多,但一份焦虑两个人担着,总能好过几分,半路上忽又下起瓢泼大雨,陆黔没个躲避处,被淋成了落汤鸡。
至城内天色未明,他怀里揣了个烫手山芋,不敢打门叫喊,在墙角胡乱睡了。沉重心事压着,终究睡不安稳,才刚梦到后宫佳丽三千的风情万种,又见师叔满脸鲜血的立在面前,直道:“你杀死了我,要你偿命!”他想要大叫:“我没杀你!不是我杀的!”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接着师叔两手化为白骨,死死扼住自己脖颈。几乎魇住之时,一人在他腰间踢了一脚,骂道:“滚远些,挡了栈么?老子……”陆黔抬眼看时,感到那人眼熟,一时又回想不起,那人倒先开口道:“原来是陆师叔!请恕小侄失礼!”
陆黔问道:“你是谁?”那人赔笑道:“小侄是点苍派梁越啊,英雄大会上与陆师叔不打不相识,可还记得?”陆黔想起当时曾以毒针伤他,而他武功较己为高,若趁落单来袭实为不妙,还得先设法打探出他的用意才是。问道:“你怎会在此?”梁越道:“小侄正要前往昆仑,参加先掌门何师叔出殡之仪。小侄功力未复,与同门走散,既碰上了陆掌门,不知是否有幸同行?”
那梁越在比武时为陆黔以卑鄙手段暗算,就此结下怨仇,同时几句话交谈而过,也知晓他性子粗犷、傲慢,而今竟大异寻常,举止毕恭毕敬。陆黔虽感困惑,却更为他言语所惊,慌忙问道:“我师叔出殡?那……那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向骨灰罐看了一眼。梁越镇定如常,笑道:“陆师叔莫急,贵派此等大事,当然由您主礼。只是再便不修边幅,如此也显对何掌门不敬,小侄先陪您买几件新衣,再到澡堂泡一泡,梳洗一番。既是跟陆师叔在一起,可不必愁赶不上葬仪。”
陆黔在风雨中摸爬滚打一宵,衣衫已溅满泥泞污垢,脸上沾了不少尘土,确如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般,又有谁能认出他是昆仑大派的掌门?不由暗感羞惭。梁越上前搀扶,口中说道:“这是小侄聊表心意,您要不领,那就是不肯原谅小侄。”
陆黔仍不敢消去戒心,寻思道:“他说与同门走散,这谎话编得当真漏洞百出,对待受伤弟子,难道不会派人看顾?若是半途体力不济,点苍派又怎会放任他落单而不理?”但纵观自身实已无利可图,梁越究竟待要如何,却是怎样也捉摸不透。沿途观察着他确然尽心尽力,一到店中,随自己向哪件衣袍短褂多看几眼,立时掏钱买下,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相候,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