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握杯的手果然不易察觉的一颤,立刻掩饰而过,笑道:“没事,吃菜!吃菜!”
这一餐虽是大鱼大肉,陆黔仍食不知味,只匆匆扒了几口饭,更多则是灌酒。饭毕提起回程,这回梁越不再推诿,自去买了坐骑,快马加鞭的赶路几日,便抵昆仑。陆黔见山上到处黑纱白绸,果真是一副置办丧事的光景。安排客房给梁越住下,遂见一口豪华棺木停在灵堂内,各派等候观礼者早已到了不少,陆黔不便详询门人,唯有让他们翻着黄历选下日子,暗骂:“师叔在世之时,可没见你们跟他有多好交情,不听李亦杰吩咐去寻魔教晦气,都来我昆仑凑什么热闹?”表面却仍要施礼相迎。此外既有大棺材撑台面,不用拿骨灰罐生事,但短期内也不敢轻易离身,暗地里宽慰自己:“只消撑过这最后一关,即可从此无事。”
转眼间到了出殡之日,陆黔披麻戴孝,独自当先,运送棺木到山顶平地。这处是昆仑最高峰,旁侧即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其时节气正当秋分转寒露,风过面隐有微凉。棺木置于场中央,众人围成圈形,一齐躬身祷祝。陆黔又耐不住鼓动道:“众位前辈来送我师叔最后一程,在下代其深表感激。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师叔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平乱世、定四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盟主更任重而道远,并非口头上会喊几句爱人爱民的空话就够。”
一名少林弟子冷笑道:“那陆掌门觉得还需要什么?别忘了李少侠正是英雄大会技贯全场的胜者,文武兼备,怎说也比你更有资格。我们是来拜祭令师,可不是看你的面子,没闲心跟你多起争端,奉劝阁下闭紧了嘴巴,免开尊口。”
陆黔冷笑道:“区区在下这一点薄面,又算得了什么?我师叔好歹也是李亦杰长辈,为何他却没来?”那少林弟子道:“说得难听些,昆仑也不过是盟主统率各部的一派分支,如果江湖中任何一点小事,都要盟主亲历亲为,那还不忙坏了他?”
陆黔冷笑道:“敝师叔入殓是小事,何方当谓大事?你们说李亦杰日理万机,忙碌得紧,可他眼下是去往何处,你知道么?他指使着你们奔走卖命,自己却在与满洲皇帝的爱妃寻欢作乐!”本以为如此一说,定会激起全场愤慨,那少林弟子却道:“有甚凭据?你亲眼看到了?”陆黔道:“我……我是猜出来的!”不知是谁尖声尖气的笑道:“陆掌门好会猜!你倒再来猜猜,我今日早饭喝了几碗粥,吃了几个馒头?”顿时哄笑声四起。
陆黔怒道:“是哪一只畜生在说话?”那人笑道:“是你自己在说话啊,如何来问别人?畜生的名号么,不听也罢。”陆黔怒道:“有种的别躲躲藏藏,你给我滚出来!”话音刚落,倒真有人“滚”了出来,却是昆仑守山门的后辈弟子,一路唤道:“掌门!掌门!”陆黔骂道:“你鬼叫什么了?”那小道心想我在叫你,你却说我鬼叫,压着火气单膝跪下,报道:“启禀掌门,华山、崆二派呈上帖子,前来拜山!”
陆黔不答,放眼望去,一路队伍浩浩荡荡自山梯间蜿蜒拾级而上,当先一名女弟子身形瘦削,容颜俏丽,竟是惦念已久的南宫雪。当即抛去不快,上前握住她手,喜道:“雪儿,是你来了。”一声干咳不合时宜的响起,陆黔目光越过她肩头,见孟安英慢慢走上,南宫雪当即甩开陆黔,挽住了师父手臂,睫毛低垂,双眼只盯着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陆黔不情愿的向孟安英点了一个头,招呼道:“孟兄,你也到了。”
孟安英却全无以往针尖对麦芒的气势,面上挂着笑,语气也温和得出奇:“陆掌门当然不想看到我,可孟某也不好丢下徒儿不理,这才不请自来,让你失望了。”
陆黔此时最不愿见的一是孟安英,二是崆掌门,偏偏他也从后转出,微笑道:“孟兄,咱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这对小男女亲热,不好意思啊。但何兄是老朋友,他壮志未酬,身已先去,葬礼时老夫若不来吊唁,委实于心难安哪。”陆黔见山路上已塞满了两派弟子,总不好始终僵持着,向旁让出几步,一摆手,冷冷的道:“几位请。”
崆掌门走到棺木前,双手合十而拜,叹道:“嗟乎,好好的一个人,这般说没就没了,生命真如风中芦荻,脆弱时时堪折,无逾哀哉!”陆黔听得如此说法,是向他表明置身事外,装作那晚变故全然不知,正难通是福是祸,南宫雪突然跨前几步,向站在棺木旁的一名小道说道:“将棺盖打开。”
这一句霎时语惊四座,峨嵋派掌门拂尘一扫,搭在袖上,不悦道:“小姑娘,死者为大,你怎敢说这种话,竟不怕遭天谴么?”向孟安英瞪了一眼,尽显责备之色,意说你也不懂管教弟子。孟安英微笑道:“师太勿怪,雪儿是向我请示过的,你且听她说下去。”
南宫雪得师父鼓励,底气登时足了不少,大声续道:“我们怀疑何掌门的死另有蹊跷,现今特请几名仵作同来,启棺验尸,以期查明真相。”陆黔忙拦在棺前,心道:“这棺里什么都没有,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对着空棺拜了半天,泪泗空流,岂不成了笑话?”好在道理还是占在自己一边,赔着笑道:“南宫师侄,这叫亵渎亡魂,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宫雪冷冷的道:“让何掌门含冤莫白而长眠地下,那才叫做‘亵渎’。众位前辈,侄女先此立誓,那尸身如无异样,我情